她这一刻才真真切切看清他的模样,虽然只是半张遥远的侧脸,没有多少温度,没有多少表情。
她恍惚失神,侍者递给他一瓶红酒,他绅士接过的同时,温和一笑,阖动薄唇说了声谢谢,不知是月色太美好,还是笼罩他的时光太柔情,何笙觉得这个男人像一抔清澈的水,无声而潺潺,淌过她胸口。
她趁同事商量要吃什么,脚下极快穿过长街,溜进了那家餐厅。
她装作偶遇,经过他桌旁,一脸惊讶和喜悦掩唇说,“呀,周医生也在。”
周容深不着痕迹将刀叉反置,透过折射到他眼底的银光,看了她夸张至极的脸孔一眼,淡淡嗯。
“何小姐也这样巧。”
何笙自来熟拉开他对面的空椅子,“我顺路,正好进来买一杯水解渴。”
周容深慢条斯理将牛排切成一块块方丁,他其实早就发现她,在她刚出现这条街上,那副心事重重又桃花泛滥的模样,他看得一清二楚。她往南,他向北,绝不会顺路,不过他没有戳破,“何小姐尝尝吗。”
他只是客套一句,没想到她真的张开了嘴。
他微怔,抽出两张纸,擦拭干净叉子,才重新扎了一块肉递给她,她眉眼弯弯接过,咬了一口,舔舔嘴唇,“我只是替周医生试一试有没有毒,我不饿。”
周容深挑眉,“那有吗。”
她掐了掐自己的脸,“暂时没大碍,你放心吃。”
他瞳孔里的波光格外明亮,何笙托腮看他斯文的吃相,“周主任是妇产科圣手?”
他略微思考了下,“还好。”
末了又补充,“如果何小姐生孩子,也可以来找我。”
何笙笑说我婚姻还没有着落,恐怕要你多等几年。
周容深手上动作一顿,眉眼漾起浅笑。
“彼此。”
她耳朵动了动,笑嘻嘻咬着吸管,“周主任这样事业有成,也被爱情遗忘在角落了吗?”
“工作繁忙。”
她发出一声长长的哦,“周医生二十几?”
他端起酒杯,“你看像几。”
何笙伸出五根纤细白嫩的手指,“二十五。”
他闷笑出声,犹如醇厚的大提琴拨出的弦音,犹如一根复古雪茄燃出的烟味,温和浓稠,过耳不忘。
“再长十年。”
何笙捂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漂亮至极的桃花眼,她笑得愈发开心,周容深并不知她为什么笑,只觉她笑起来很是可爱,也似曾相识,脑海深处千回百转封存的记忆,仿佛裂开一道缺口,汹涌澎湃,翻滚而出,在他一探究竟时,又变成苍茫的空白。
这样的感觉,他之前从未有过。
何笙飞回北京后,原本有半天休假,她主动提出加班再飞上海,次日凌晨又一次降落在那座令她心痒失眠的城市。
仁济每到周六必定排起拥挤的长龙,好像全上海产检的女人都聚集在这里,到处都是大肚子。何笙混迹在孕妇中东瞅西瞧,在一面先进墙上找到了周容深的相片,他笑容很浅,眉目端正严肃,被挂在所有医生的最高处,耀眼的履历写了十几行。
挂号费竟然要五百块!比其他医生多了整整十倍。
她捏了捏总共才带四百五的包,灵机一动,抵达主任区的接诊走廊,往椅子上一倒,捂着肚子大声惨叫,护士推着清洁车恰好经过,见她十分痛苦,急忙弯腰询问,她抓着护士的手,眼睛里滚出两滴泪,“痛,我要死了,让周主任救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护士见何笙痛成这副样子,生怕她出事,匆匆忙忙驾着她直奔周容深的办公室,连门都没顾上敲,便推开闯入,“周主任,这位女士情况紧急,要找您。”
桌后的男子逆光观摩一张复杂的B超片,眉头蹙得很深,他听到护士求救头也不抬,淡淡说让她排队。
护士踌躇片刻,“这…我安排了紧急通道。”
“谁允许你这么做。排队。”
他说一不二的气势,护士不敢忤逆,正要行动,何笙霎时喊得更大声,“不能排队,我的孩子不行了。”
男子身形一颤,锋利如刀的目光射向门口,神情看不出喜怒,何笙怕他赶自己,再进来就难了,她咬着牙,一副绝望崩溃,“这也是你的孩子。”
护士大惊,“周、周主任。我不知道的。”
她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何笙,深知不宜久留,转身夺门而逃。
周容深缓缓放下手中的B超片,他身后的窗子敞开,一棵叫不上名字的绿油油的树,遮掩了南城盛夏刺目的阳光,丝丝缕缕,飘飘渺渺,掠过他短发,肩膀和修长的脖颈,他身上的白袍一尘不染,坐姿笔挺,神圣而不可侵犯,何笙一时有些发呆,她并不喜欢白色,从小扎针落下的阴影,可这个男人竟轻而易举打破她心底顽固不化的念头,白袍在他身上是那般优雅俊朗,充满蛊惑。
他面无表情接受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