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招赘的女婿,也没有冠夫姓,一直就用娘家的姓名走江湖,但毕竟是嫁作了人妇,故而人人都称她霍娘子。
只见她向空中拱了拱手,说道:“总镖头神拳无敌,威震八方,好的很,劳烦先生挂怀了!”
毕先生听她说完,一抱拳笑道:“霍娘子也来喝茶?”
听霍娘子轻哼一声并不接话,毕先生便叹道:“娘子必是东江城分的事儿来的,倒是说书的不明事理了,还请多多包涵。”
这话说完,又向楼上楼下各个方向拱手道:“诸位听客,不好意思,今天这书咱说完了,先行告辞,明儿个咱再接着说八荒搜神记。”
说完,捡起乌木拍,把折扇塞进腰间,带上斗笠就要离开。
却不料身旁的青衣少年一伸手勾住了他的腰带,无奈之下轻声说道:“小哥也赶快离开吧,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少年点头,自腰间摸出一锭碎银扔在桌上,算会了茶钱。
随后向说书人道:“毕先生,我和你一起走。”说罢站起身,身边的小随从也立时打起精神,背着行囊就要向楼下跑。
却不知刚站起来,就有两个大汉拦住了去路。
心中暗暗叫苦,就听身后女子的话音又响起来:“小哥不是要给奴家介绍名医吗?怎么,话还没说完就要走了?”
只得讪讪地转头过去,笑道:“霍娘子嘛,我记得了,既然知道了姑娘名,等我知会了家严,一定替姑娘找个好大夫。”
哪知此话一出,霍娘子脸都气黑了。
谁都知道她年近三十才嫁了人,直到如今也无所出,虽说是招赘的夫君,于女训上的规矩近乎没有,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总是面上不光彩。
这些年她为求子嗣遍访名医,直到如今不曾开花结果,因此被砸掉的医馆招牌也是不计其数。
由于这事一直压在心头,近年来,“大夫”这个词儿简直成了她心头一根刺。
但显然少年并不知情,还待说什么,就见眼前一花,左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疼起来,等看清了眼前一条紫色影子,才知道刚刚是挨了霍娘子一巴掌。
他从小娇生惯养,在深宫里处处尊贵,哪里受过这等折辱,立刻喊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无礼?无故便打!可见人如其貌!真正一点都不美!”
紧接着又是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毕先生连忙把他拉到身后,这才免去他更多皮肉之苦。
“霍娘子这是何必,”毕先生打着圆场说道:“这位小官人不是江湖人,不知道其中缘故,不小心冒犯了娘子,不知者不为怪。娘子就大人有,不要计较了吧?”
霍娘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眼看向毕先生,问道:“那这位先生呢?是不是江湖人士?”
毕先生连忙躬身,拱手说道:“娘子高看了!在下只是个说书的,算不得江湖人,适才如有冒犯,还请娘子海涵!”
但霍娘子似乎并不打算放他们走,又问:“这位先生贵姓啊?哪里坐庙,何处烧香?”
问的是:是哪个门派的,师承何人?
毕先生忙道:“不敢不敢,小姓毕,单名一个竟字,江湖门派中。我是外乡人,来这里说书几年了,这里掌柜的都是知道的,只是说书而已。”
霍娘子听他这么说,知道他是听明白的,却只用白话回答自己,显然是想强调自己不是江湖人。再者,就是要满屋子人都听明白,如果自己明着为难对方,也讨不到好口舌,便笑道:“这位先生倒是个明白人,奴家有一事相求,望先生鼎力相助。”
毕先生忙道不敢不敢,又说自己一介布衣,比不得诸位高人,不晓得能帮上什么忙。
霍娘子也不恼,又道:“奴家适才听先生说了许多清风山庄的故事,想来是认识庄里的人,知道怎么寻他们庄主了?还劳烦先生,替我们带路啊?”
毕先生一听,冷汗都下来了,忙道:“啊呦喂!霍娘子啊!小人只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人人都知道山庄难找,娘子你又何苦为难说书的呢!说出去也不好听是不是?”
霍娘子笑道:“奴家不管好不好听,奴家只知道有句话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我一介妇道人家,如今却要抛头露面,为镖局里的兄弟讨回公道,先生如此不肯帮忙,说出去又好听吗?”
毕先生听到这样说,更着急了,只好不停地搓着双手陪笑:“霍娘子,这又是何必?说书的确实是不知道啊,真的知道,又怎么会还在这里站着呢?”
他一边说,一遍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早就被人‘咔嚓’了呀!”
听他说完这一句,霍娘子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是勾了勾唇角,垂眼转身,一挥手,挡路的大汉让了一条路出来。
毕先生忙对霍娘子又是抱拳,又是感谢,随后便拉着少年主仆一溜烟跑没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