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少年郎衣着华丽,她又想,若真是某个高门大户家的公子哥儿,只怕还是不要得罪的好。毕竟跑镖的营生,也还是仰仗富贵人家讨生活。
而且这少年显然是瞒着家里人偷跑出来的。
大考在即,各家这般年纪的男丁,基本都在备考。即使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也通常只会流连于大城市的烟花柳巷,绝不会在这边境上乱跑。
若真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找人送回去了,也算是做人情。
想透了这些,姓名也问了,她就没再说什么,静等那少年开口。
只是那青衣少年依旧沉默着,另一边已经在喊开晚饭。
霍娘子等得,边上那个叫做阿六的大个子忍不住了,粗声粗气问道:“小子,问你姓什么!”
少年正搜肠刮肚,不知该怎么编,而先前那老伙头正提了食盒,给霍娘子在石头垒起的简陋桌上布菜。一扭头,可巧看见一碟姜片,心头一动,他脱口而出:“姜。”
“姓姜?”阿六扭头看了看霍娘子,又转回头来问少年:“姜什么?”
少年又陷入了纠结,但他不知道的是,霍娘子比他更纠结。
姜姓在苍云是个大姓,在苍云诸州都有势力不容小觑的氏族力量。就是朝堂之上,也有不少姜姓氏族,明里暗里参与各种国家大事,关系盘根错节。
所以一听说姓姜,霍娘子便在心里掂量,别是惹了什么官宦家的子弟,那就不好了。
于是语气比照之前,更耐心起来,她问道:“姜公子,你是哪里人士,家住何方?明天我找人送你回去可好?”
少年却在腹诽:能说么?还送回去?进的了大都,难道还进得了皇宫了?
即使真的给送回去,随便在哪个驿站给城邑丞看到了,可就丢大脸了!又或者沿途顺利,到了大都才被禁卫营发现,也是麻烦事情。
最佳的办法,还是乱诹个身世,只要不太夸张,姜家的人,龙门镖局想来也不太敢得罪。再等他大队走得疲倦了,趁机逃跑也不是全无可能。
最妙的一件,就是他素日里对功课不上心,却爱跟着夫子的近卫打听旁门。
虽然他一般只打听哪家的小姐更美,但这样一来二去,却渐渐地把父皇朝堂上这些道貌岸然的官员们,每天净干些什么鸡零狗碎,打听了个清楚。他甚至清楚地知道,某年某月某日,某个官员又在某处置了一处院子,养了个小老婆,包了个名妓,或趁着哪哪天灾,卷了救灾的粮款,中饱私囊。再就是一些地方官员,仗着天高皇帝远,因而卖官鬻爵……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虽想不明白那个严肃刻板的人,成天指挥禁卫营打听这些做什么,却多少也在这事上沾了光,叫他知道刘相家的三小姐出落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深恨不能前去看一眼,三小姐就嫁给了右将军邢露风……
唉!
想到此处,不禁仰天长叹,内里眼泪长流,难道不是生不逢时吗?如果再早几年出生,哪怕只是再早上个两年行冠礼!
那个阿六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不知他打些什么鬼主意,便皱眉喝到:“喂!问你话呢!说话!”
少年被他一声大喝,吓了一跳,但也因此算是彻底清醒了,便就嘻嘻一笑,说道:“不瞒二位,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这不,明年大考了,家严不指望我将来高登庙堂,也巴望能混个一官半职。我就想着吧,再不溜出来玩他个彻底,等给关进阁里去,不到明年秋考,怕是出不来了。”
霍娘子轻声一笑,说道:“姜公子爽快人,如此秘密同我们分享,真的难得。不过呢,容我说句交浅言深的话,令尊这是为你好。”
他又眯眼笑了,说道:“可不是吗,今日正要回去,却蒙这位娘子看得起,带着我们主仆走了一段。”
霍娘子听出了弦外之音,便就这话锋问:“不如告诉奴家,姜公子府上是哪里?若不嫌弃,这一路看看山色江景,等我们办完了事情,便送你回去,也是不错的。”她顿了顿,又再接着说道:“只看公子意思,倒像是有些不屑为伍啊?”
他又再腹诽:你倒聪明!心里却是苦出了水,又只能说:“岂敢岂敢!求之不得!”一路再这样走下去,真是前途茫茫,不知何往。
霍娘子听他答应得勉强,又笑道:“公子可别勉强了,大名叫什么,何方人士都不肯告诉奴家,我们如何可送你回去?”
少年低头下去,抿了唇细想,再抬头起来时,心中已有了打算,便就爽快说道:“小姓姜,单名一个维字,家父早年是青州郡守,如今在太常寺任从事,兼主簿。”
霍娘子听他提及自己父亲,早年是从四品的地方官,到如今大约是年岁涨了,调回大都,也没什么合适的职位,反而降了几级,在太常寺做主簿,只是个七品的芝麻官。虽然比起地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