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冷不防被吓了一跳,那少年张着嘴就喊了出来,被老李头一伸手堵住了嘴巴,又对他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环顾四周,似乎没人注意到他们,便就轻声抱怨道:“你喊什么!我再厉害也干不过一群人啊!”
“怜侍卫!”少年终于在重重皱纹中认出了熟悉的影子,欢喜道:“是你!”
“嘘!”何怜生又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莫要出声,又道:“殿下别露了马脚,我放了醉魂香,再晚些,等他们睡死了,你就沿山道逃跑。”
“不是吧!醉魂香!?”少年反应有些夸张:“你想我死啊!放醉魂香!等后天他们起来了我都起不来好吗!我看你干脆放神仙倒得了!”
何怜生安慰道:“别叫唤!解药早下过了。”
少年眼珠转了转,刚想问什么时候的事?忽然想起那咸腥的江水酽茶,顿时悟出了其中的道理来,便朝他竖起大拇指,笑道:“怜哥有一套!”
何怜生又道:“干粮和地图在包裹里。这一片易迷路,但你要躲龙门镖局的人,只能先进林子,向东绕伯望崖后,再想法回到江边上来,沿江一直向北走,就能找到回城的路。”
少年轻声问道:“那你呢?”
何怜生向他一笑,说道:“我?我自然是要跟着殿下的,只不过有些事情蹊跷,奉命去查实一下就来。你回了东江城不要停留,立刻雇车去犄庐州,去找州丞,我安排了人在那里接应,会带你回大都。一路上要是有人问起,还说你是姜家的小少爷,祭祖返城的……”深吸一口气,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殿下能行么?”
少年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何怜生见他点头,又向他身边的小随从说道:“墨染!你这小子,夫子让你看好殿下不让他闯祸,你就是这么奉命行事的?回城一路没事便罢,但凡殿下少了一根寒毛,仔细你的皮!”
叫墨染的小随从委屈道:“怜大人啊!您就别为难我了!这也是主子,那也是主子,你叫我怎么办?”
何怜生冷哼一声,说道:“主子犯浑,你不死谏也就罢了,告诉夫子不会?你还跟着他犯浑,一路跑到边境上来了!你胆大真是包了天了!”
少年在一旁听何怜生指桑骂槐,内心其实也知道自己确实做得不好,但当面说人犯浑……这样很打脸好吗?便道:“呃,我说,怜哥,给本宫留点面子行吗?”
听到这话的何怜生无奈叹口气,说道:“没能早日追上殿下殿下受苦了,是属下办事不力,回去之后和墨染一样要领罚。”说着不显痕迹地微一躬身,又道:“天色不早了,殿下抓紧休息一会儿,再有一个时辰,到四更二刻,我再来叫您。”说完,仍旧一瘸一拐地走开去了。
竟然在这里遇上了怜哥,一颗悬空了大半日的心,终于又妥妥地放进肚子里去了。
虽然这也意味着……夫子已经知道了他又惹了一祸事,以及生姜片这下倒霉了。但是,总也比这么不明不白地给龙门镖局的人一路挟持强得多啊。
精神一放松,身体就感觉到了疲倦,少年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把何怜生给他的荷叶包扔给墨染,钻进何怜生弄来的干草堆里去小憩,预备着四更二刻起来跑路。
——
林子里的雾气渐渐重起来,就像那时候一样……但那时候,天地之间的浊气不像这般沉重,以至于不见日月光华,也就无法利用万法之力。
且这时节戾气深重,并不适合八荒经这样要求严苛的心法,但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或许又要错过了……无论如何,都想再见一面那个人,问他,答案到底是什么?
那个时候,雾气也是这样重,浓到明明近在咫尺,却没法看清脸上的表情……
记得特意选了个月朗气清的日子,但还是失败了,一股不知从哪里升腾起来的浊流,将本就十分脆弱的气障冲散,搅乱颇为不易才疏导成流的真气气血逆流起来,把她的理智扯了个粉碎。
人性和兽性的区别本就很小,对她更是如此。只能勉强压制几乎马上要失控的本性,暂时离开山庄,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等这一次气血逆行止息下去,才能回去。
但这一次竟然花了这么长时间,却是她没想到的,而且,最初的一个月里,似乎不仅仅理智被撕碎了,就连记忆也被搅成了碎屑……完全不属于她的记忆残片,不停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塞满她的脑袋。
“那时那刻”出现得太多,就让她无法思考,分不清到底哪些才是“眼下”。
最多一刻,是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在对她说什么,说完,转身走开了……
那残片里的她,总想要追上去,却每次都被飘来的浓雾挡住了视线……
这又让她想起,她等再会,好像已经等了太久。久到连到底在等谁,都有些记不清了,甚至在等的那个人,也已经模糊在时间的长河里……再见面,也不知能不能认出来?
只为一个答案。
好吧,如果再见到那个人,她要问的第一个问题,应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