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顺着梁不凡之前剥下的那一块,渐渐又清理了一大片铭文出来。
铸鼎上的铭文共五种文字,梁不凡只认得出其中一种,是中洲陆中和唐国一带的文字,然而即便是他故国的古文字,和今天相比也多有不同。
梁不凡只觉得自己似乎每个字都认识,又似乎不认识,挑拣着把铭文读了一遍,大体知道是在说这鼎的来历:
“帝俊铸神鼎,以掬神土,神土自长息无限,故称息壤。
彼时有鲲,涂炭天地,神将毕节,奉旨杀鲲。鲲血冰火毒,焚天地万物,节以神土据之,得救东洲。然节愚昧,不知神土之用,旦夕入海,巨浪滔天……”
下面又写了什么,梁不凡已没有兴趣再读,只是眼角余光一瞥,在鼎耳的一个小角落上,看到了这样一行字:
可容九万九千正、九万九千涧、九万九千沟、九万九千穰、九万九千秭、九万九千垓,其下按次万千京、万千兆、万千亿,如倾万古洪荒。
梁不凡对司徒皓月打了个手势,可巧司徒皓月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这行小字。
开鼎?梁不凡以目光问道。
开鼎!司徒皓月以眼神回答。
此时六条铁链都已沉到水底,可见铁笼便是链锚,如今锚下笼沉,开锁反而变得易如反掌,梁不凡机关巧术了得,金钩到处,六把锁应声而开,只是鼎盖纹丝不动。
梁不凡正要喊肖骁来干活儿,司徒皓月却一抬手咬破中指,往鼎盖接缝处一按。
后来的事,就很有趣了。
人在水下,但凡出了血,按理都是顺水流走,可司徒皓月手上的血,却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有了生命一般,在鼎盖上团成了一个个血珠,慢慢滚动着,逆着水流被吸入了接缝。
最初只是血点,渐渐就形成了涓流,最后形成了一道血线。
梁不凡正在纳闷这鼎妖诡得紧,回过头只见司徒皓月一只手按在鼎上,几乎半个身子都被那条缝吸住了,摇摇欲坠却只是挣不脱,暗叫一声不妙,同肖骁二人合力,才将他从鼎旁拉开。
手指一离开,那口鼎便抖动起来,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拼命想往外冲。
它动得太厉害,以至于整个儿鼎连同笼子还有他们三个人,被一齐抛上了岸。随后便有了姜维看到的那条水龙,以及这场莫名的白毛雪。
听完这些,姜维奇道:“你怎知是夜帝?”
司徒皓月撇了撇嘴,答道:“怎么不知道,我都看见了!”
他话音刚落,那片白毛雪,顷刻间说停便停,雪中的巨大轮廓也显出了真身。
那是一头巨大的雪猿,长相丑陋而凶恶,头骨高隆而冠垫突出,两支粗壮的前臂撑在地面,浑身的白毛长到地面,便如同这场大雪,没有半丝杂色。
雪猿脖子上骑了个壮汉,一头蓬乱的白发遮住了脸面,只露出鼻子底下一张嘴,那张嘴开合几下,他便又听见那冷到极致的声音,问道:“汝等何人,私闯极北牧场,汝可知罪?”
依旧还是冷,但好在风停了,梁不凡收了剑阵,从地上拔起灵淼纳入剑鞘。
回想起剑身上崩坏的缺口,他便气不打一出来,抬起头恨恨地瞪了一眼司徒皓月,问道:“鼎里就这个?说好的金丹呢?你诓我呢!”
司徒皓月狡辩道:“我只说是‘或有也未可知’,再者,这是神鼎没错啊,谁知道里面装了这么个玩意儿。”
梁不凡懒得和他争论,只把灵淼连剑鞘横端到身前,朗声答复:“此处乃是清风山庄。阁下何人?为何不去轮回,却要滞留此处?”
那壮汉动了动,在猿背上立了起来。
这一立起来,就更显得身型高大,壮如铁塔,肌肉虬结,几乎要撑破衣物。他伸手在裘皮中掏了掏,手中物迎风长出了丈把长一支三叉两尖枪。
沉默了片刻,他从乱发间抬起头来,只见一张刀削斧凿般的面孔上,一张薄薄的嘴唇动了动,缓缓说道:“竖子无礼!吾乃栎阳王长夏!此处乃是我北洲郡,冰海牧场,北翟圣地。吾奉皇帝命看管此地,尔等擅闯,可知该当何罪?”
说着话,那一柄三叉两尖枪缓缓地指向了梁不凡。
这个动作很相当的无礼,梁不凡看着长夏便皱起了眉,问道:“栎阳王?苍云各地,本朝往朝皆不曾听说有什么栎阳王,阁下是哪国哪朝的栎阳王?”
姜维心道,这长夏莫非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若是因此而无法轮回,也是可怜。想着,便从梁不凡身后探出了头去,多嘴道:“栎阳王有所不知,贵国北翟,早年因太子暨言篡国,如今早已亡了,而阁下因为讨贼,也已战死在十三郡多年了呀!”
长夏愣了愣,忽然面孔狰狞地喊道:“妄言!妄言!我北翟千秋万岁,北洲诸郡更有神兽祥瑞护国,岂能亡国!太子暨言贤良有德,怎能由得汝污蔑!尔等竖子小人!胆敢在本王面前造次,死罪难逃!看枪!”
说完,便是举起了手中的三叉两尖枪,又向着姜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