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皓月就有些无奈,正要开口说话,却又开始咳嗽。
这一咳便是没完没了,扶着廊柱,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梁不凡少不得等他咳完,一面又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下午还好好的,大风大雪都抗得,捉鱼去反而受了寒?”
可惜司徒皓月停不下来,便只能一面咳,一面抽空对他说:“先前没留心,硬抗了鬼和尚一记,有些伤到心肺。下午从长兴那里找了千草丸……眼下伤是无碍了,却总觉得肺经堵得慌,冲又冲不开,难受得很,正好你来,先帮我顺顺气。”
梁不凡伸出两指替他探了内息,果然觉得是手少阴心经不畅,应当是伤在肺腑,叫血瘀上了,便就说道:“那你忍着些,我替你冲了试试。”
等司徒皓月点了头,好不容易忍下一波咳嗽,梁不凡便伸手,狠狠地拍上了后背。
受到震动,再加内劲催之,那血瘀便一下松动了。
两相合力之下,只听得司徒皓月狠狠呕了几声,当即呕出一大块血瘀来,不偏不倚掉在那个黑色的布包上。
“哈,总算痛快了!”司徒皓月直起身,先长长透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对梁不凡笑道:“谢谢你,不凡。”
梁不凡甚少见他如此正经,多有不适应,低头窘道:“谢什么!举手之劳。”好在夜色深沉,在阴影中也看不出来他面色泛红。
而这一低头,便看到了台阶上的黑色布包。
司徒皓月也在看,且正有些不知所措,他自己一口血痰喷了上去,那布包便整个湿答答的,糊满了粘稠的血块。
梁不凡晓得他有洁癖,只能在心中骂着混蛋,却又不得不伸手捡起来,替他送进房里。
拆去布包扔进纸篓,露出里面的木质令牌放到桌上水盆里。
看到上面大大一个“司”字,梁不凡就是眉毛一挑,心道:又一块司阴令?
在水盆中仔细清洗之后,司徒皓月将自己身上带着的那块也拿出来,一并放到桌上,这才对梁不凡说道:“行了,你问吧,我知道不叫你问,是不可能的。”
看着两块外形一致,纹理色泽略有差异的令牌,梁不凡缓缓开口道:“受黑白两道之托,忠人鬼殊途之事。”
司徒皓月笑了,问道:“怎么,你也知道这个切口吗?”
那欠揍的表情又来了!这一次梁不凡终于忍耐不住,真就一脚踹翻了司徒皓月坐的凳子,把他掀到了地上去,司徒皓月没防备这一脚,却也反应及时,不等真的摔到地上,按着凳脚又跳起来。
梁不凡怒道:“捉鬼是不是假托?你闯鬼道到底是为什么?”
司徒皓月这才又叹了口气,沉下心来,说道:“的确,捉鬼只是借口,闯鬼道才是目的。既然知道森罗门规,想必知道我门中是干什么的了?”
所以事情要追溯到好几个月之前,也就是维少爷刚从内府里偷溜出来,何怜生还日常在内廷轮值,龙门镖局不曾遭人血洗,山庄里千篇一律地过着日子,九天玄狐还在絮絮叨叨地念他们,不要随便去练八荒经……
那个时候,梁不凡也只是偶尔,才需要去城里说书。
那天是二月初六,惊蛰。
正月启蛰,言发蛰也。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司徒皓月没想到会在这一天收到门中的密书,且十万火急di,连发了三封,动用了九只虫灵!
是要请他回总坛商议要事,可门中掌事的在信中却不说什么事,只说这件事非同小可,需要少门主定夺。
在这个“祭白虎,打小人”的吉日里,有什么事,非同小可,非得要他,出面才能定夺?
他本不想去,但九只虫灵又叫他很心疼,于是决定还是回去看一下,到底是什么“要事”,值得九只虫灵,三封十万火急?
若叫他发现不是大事,那就很有必要教导一下自己门中那几个坛主:
勤俭持家是美德!就算他门中擅长养这些灵物,也不能一下子就去了九只啊!
然后,在惊蛰当天,他便启程赶往森罗门所在的濠州。
梁不凡听到这里,便喊停,问道:“停下停下,濠州?从这里出发去濠州,最快也要十天,你怎么去的?”
司徒皓月无辜答道:“就这么去的啊,确实走了十日才到的。”
梁不凡有些懵了,问道:“一来一去需二十日,我不记得你二月离开山庄有超过两个时辰的?”
司徒皓月微笑着点头:“这就对了,离了山庄,我的把戏还不好使了呢。”说着,他从怀里抽出个巴掌大的小纸人儿,又去桌上取了纸笔,在纸人身上写下两行字。
轻轻吹一口气,那纸人便从掌上跳下,一落地,迎风就长成了真人大小。
是个一模一样的司徒皓月,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仿佛照镜子一般地精准。
梁不凡看着两个他觉得瘆人,便叫收起来吧,我看懂了。
司徒皓月双掌一合,假人瞬间就又恢复成了一张纸片,晃晃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