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学的住处是一间砖石结构的房子,里面只有简单的生活用品,墙上挂着两个皮鞭和衣服,一把椅子和一张床。床底下摆放着几盒日本制造的罐头,还有杂乱的包裹。坐在床上透过窗户,就能看到整个矿区的全貌。门口那只军犬被栓在一棵松树上,趴在那里,眼睛不时地往屋子里看,随时听候主人的调遣。临近的工棚就是魏家戏班子住处,旁边就是伙房,戏班子小金枝与几名女演员在那里做饭。王海从兜子里掏出旱烟袋子,另一只手拿着烟袋,塞进袋子里,填满烟丝后,点燃后,“吧嗒、吧嗒”吸了几口,看到外边的女人,故意地问:“那几个女人好像是唱戏的,哪来的?”
“姨夫眼力不错,黑田矿长喜欢看戏,所以,年后在庙会上被鬼子抓来,那几个是戏班子的女人,还有许多男人。”
“哦,原来是这样啊!这些人弄到这里荒废了演技行当,做苦力,真有点白瞎了!我也喜欢看戏,对他们的处境很同情。”王海这样说,也是在试探杨玉学,看他有什么表示,接着又“吧嗒”几口烟,时而屋内烟雾缭绕。看他没有表情,王海接着说:“来时候也没有好拿的,你姨娘给你买的一包槽子糕,也算一份心意!”从包裹里拿出来,递给了杨玉学。话是这么说,他的心里难受的很,不是不舍得钱,是不舍得给的人,完成任务,只能这么做,否则会引起他的怀疑。杨玉学接过,打开用纸包裹的槽子糕,一只手拿起一块,刚要放到嘴边,又放了下来,对王海说:“姨娘还真心疼我啊,这么多年才感觉到。回去后,转告我姨娘,我在这里谢谢她了。”说完后,将手中那块槽子糕扔到门口,被军犬一口吞食掉,没了踪影,还在那里甜嘴巴舌的注视着杨玉学,似乎告诉他,还想吃。王海见状,心里很不是舒服,这不是打我脸吗?脸色大变,气愤地说:“我说外甥,你这么做有点给脸不要脸了吧?我这是诚心诚意来看你,你姨娘给你买点儿槽子糕,你当着我的面喂狗,太不是人了吧!”“哎呀,对不住姨夫了,我他妈的忘了这个茬儿了,我吃、我吃。”杨玉学连续拿两块大口吃了起来。原来杨玉学自知罪孽深重,得罪了许多人,所以戒备心很强,渐渐地养成了习惯,不管谁送来好吃的东西,首先扔给军犬吃,防止遭遇不测,就连日本人送来吃的东西,都是这样的处理。?
杨玉学习惯的做法王海十分的恼怒,原本对他就有很深的成见,此时,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戏弄于他,很难咽这口恶气,眉毛立了起来,双目圆瞪,燃起怒火:“你这个畜生,也太不是人了……”“姨夫息怒,小的真对不住了。唉吆喂,我的亲姨夫呀……”“扑通”杨玉学跪在了地上,哭丧着脸:“姨夫啊,我给你赔不是了!”王海将身子转向了一边,面色青白,在那里不再作声。也在想,我来干啥哩?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呢?接着与他争面子,以后再怎么来?此刻杨玉学心里也很不爽,不就是一块槽子糕嘛,至于这么较劲儿吗?他不再哀求原谅,从地上站起,对王海说:“姨夫,这是我的习惯,不要误会,我不是特意的原谅我的不敬!”王海回敬一句:“我是得理不饶人吗?哪怕你背着我这么做,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理解你了。这是啥事儿啊!唉……”显然他有意缓和这种紧张气氛,口吻不再凌厉,在为自己争辩找个台阶下。
杨玉学知趣地从床底下拿出两个日本罐头日本军人用的酒壶,为王海斟满了一杯酒。虽然两人话不投机,毕竟有亲缘关系,吵是吵,闹归闹嘛,对话还得。王海没心思喝酒,酒杯沾在唇边,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有些心焉,想得更多的是如何有机会接触这里的劳工,尤其魏家班主,直觉告诉他,是一名有正义感的人。而杨玉学一杯酒早已经下肚,脸上殷红,双眼充满了血丝。打个酒嗝对王海说:“姨夫,我知道你恨我,姨娘也恨我,现在的社会就是弱肉强食,心不狠,干不成大事儿。别看我给小鬼子做事,可我活着为什么,活下去。在你眼里我苟且偷生,可我不这么认为,谁给我好处,就给谁干事。这些浮浪被我管得服服帖帖,黑田矿长很服气……”王海听了这些话,心想,你是有奶就是娘的手,一点没有中国人的骨气,仰仗小鬼子,靠欺压中国人,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他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要是蝎子,没有不放毒的”,算了,不能跟这样人见识,与之说教,如对牛弹琴。或许是酒上了劲儿,或许不胜酒力,杨玉学两杯酒见底儿,酒醉卧在床,昏睡了过去。王海趁机走了出去,他要找魏班主,想进一步了解他们的情况,为今后开展工人运动创造条件。此刻,魏家栋等人已经收工回来,刚进工棚里落座,王海就挑帘走了进来。“魏班主,幸会啊!我叫王海,从梨树镇来的,在此拜会。”王海拱手施礼自我介绍说。魏家栋是个聪明人,向刘国才使个眼色,意思在门口守着,观察情况。之后,笑脸相迎:“王老弟客气了,我一直在想,老弟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