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丰十七年,腊月二十三。小年这一天,国公夫人和沈念心要入宫去给沈贤妃送年礼。沈嘉绮*病榻,闭门不出;沈映柔虽然因着到了年节的缘故被解了禁,但是皇宫这地方,她死活都不敢再来了。
于是这么一来,今日入宫的,竟只有国公夫人和沈念心两个人。
沈贤妃昨儿个就得了她们要入宫的消息,今天更是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起身,亲自到小厨房监工,准备的样样都是沈念心爱吃的点心。
眼看着到了该去景阳宫给皇贵妃请安的时辰,沈贤妃这才回房重新打理一番仪容,临走前还不忘把最得用的嬷嬷留下,“前几日皇上新赏的那血燕也备好。等会儿本宫回来,心儿也该到了。”
只不过到了景阳宫里,沈贤妃却没能如她所愿,早早脱身。反而不得不耐着性子看了一场腻歪的大戏。
不为别的,只为几月前被余婉仪毒害至小产的荣昭仪,终于养好了身子。昨儿个被皇上翻了绿头牌,大有起复之势。
当荣昭仪一身珠翠华彩,袅袅婷婷地走进景阳宫时,一众妃嫔恨不得都暗暗咬碎一口银牙。只除了沈贤妃,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午膳要给她家大侄女做什么好吃的呢。
“妹妹刚养好身子,好不容易能来给娘娘请安了,可不巧……今儿个是妹妹起得晚了,请娘娘责罚。”她这番话里有话,在座的各位不说都是人精,可也是后宫里久经风雨的,谁能听不懂?
当下各宫嫔妃对荣昭仪这副炫耀的做派更加痛恨反感。
荣昭仪一直都是这副嚣张又招摇的作风的,她母家强硬,又有一子一女傍身,自然向来都不知道低调为何物。即便是刚刚小产,她几月的惊惧过后,也能很快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之前锦衣卫调查出来的荣昭仪小产真相,皇贵妃是知道的,于是这几个月来,对荣昭仪也有了几分嫌隙。
“荣昭仪这话便是落本宫的面子了,你来得晚,是伺候万岁爷辛苦。本宫若因此罚你,岂不是要本宫去讨万岁爷的嫌?本宫可不上你这当啊,你在万岁爷身边是个得用的,本宫又怎能怪你不知礼数?”皇贵妃笑着调侃了她几句,言语间明晃晃点破她不过是仗着伺候了回皇上才敢这么不知礼数,同时也向其他妃嫔表明,眼下就荣昭仪最得宠,你们有气有怨的,都冲着她去吧。
即便她们曾经是最亲密的盟友,但那也是建立在有共同的利益的前提下的。可是当皇贵妃知道,荣昭仪竟惦记她这位子的时候,她如何还能对这个女人偏心照应?
虽然当初是司徒玄瑷歪打正着地离间了皇贵妃和荣昭仪,但究其根源,毕竟还是这两个人心路不正,才引得如今不和的。
沉寂了许久的万德妃,见到荣昭仪的出现竟主动开了口,言语间尽是关怀。
“荣昭仪身子可是大安了?于女子来说,小产毕竟是损伤根基的大亏之事,可马虎不得。再者说,失了血亲骨肉,也并非只是身体上的损伤,心理上的痛苦更是难养。荣昭仪可得好好休养才行,莫要为此伤了心神。”
荣昭仪闻言,脸上那原本艰难维持的笑容更加挂不住了。余光一扫,在座的,但凡是小产过的妃嫔,各个都冷了脸色。
万德妃却恍无所觉,笑得温婉关切。
她话里虽然字字句句都是关心荣昭仪身子和心情,然而却也是字字句句都在往荣昭仪身上戳刀子呢。
可荣昭仪却不敢给万德妃脸色看,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她那些关心,还得恭恭敬敬地起身行礼,以示谢意:“多谢德妃姐姐记挂,妹妹自当谨记在心。”
“妹妹……”万德妃呢喃一声,“荣昭仪自称这一声妹妹,倒是让本宫想起了娘家那个苦命的妹妹。她当初就是生产时受了苦,诞下个女儿就撒手人寰了。唉,这么一想,本宫还真是心绪难安。”万德妃起身跟皇贵妃告罪,“禀皇贵妃,臣妾今儿个身子不适,又思念已故胞妹,实在不敢在今日这样的好日子里惹大家心烦,这边告退了。”
皇贵妃也乐得看荣昭仪被打脸,立即就准了万德妃所请。众位嫔妃看着万德妃带人离开的背影,不免感叹,这宫里头果然是,姜还是老的辣。
那荣昭仪不知深浅地在万德妃面前自称一声“妹妹”,万德妃却闭口不应,反倒说起她那难产过世的娘家胞妹,让荣昭仪不得不又想起自己前不久刚刚小产的事实。且面对荣昭仪,丝毫不提后宫姐妹的情分,反倒一口一个“本宫”,生生以位份压人。
这回可真是让荣昭仪分分钟被打脸打到找不着北了。
沈贤妃的想法却不太一样。她只想着,万德妃把荣昭仪收拾了,今儿个这场戏是不是差不多该结束了?不然她大侄女该等得无聊了。
可不成想,万德妃走后,梁淑妃竟然也不甘寂寞地上了阵。
“能见到昭仪妹妹身子大安,本宫也就放心了。”梁淑妃倒是没有万德妃那么尖锐,毕竟她和荣昭仪之间,并没有那段不共戴天的杀子之仇。但是同样作为后宫女人,趁机来个落井下石什么的,简直不能更得心应手。“姐姐我心里还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