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年,诚明帝第二次没有上早朝。上一回,还是端王穆子晏远在西北,身负重伤生死未卜的消息传回京城来的时候。
而这一次,诚明帝本人虽然没有出现在早朝之上,但是这一道传下来的旨意,足以让各方震动。有一部分坚持扶保正统的朝臣们纷纷表示无法接受,可偏偏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压根儿就没有来上朝。
这让他们想反驳想抗议都无门可诉。
“诸位大人们,陛下心意已决,旨意已下,且都散了吧。”盛德安非常大方地给朝廷百官们提了个醒儿,这才离开了泰元殿,回承乾宫复命。
盛德安这一回算是送了大家一个天大的人情了。可是能领这份情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毕竟东宫储君之废立,事关国本国祚,无论是朝中重臣还是言官们,都不能半点儿意见都不发表。不然日后等诚明帝反应过来了,后悔今日的冲动之举,再甩锅到他们的头上,斥责他们不作为,可又如何是好?
朝臣们心里头百转千回,将眼下情势分析了个遍。如今,朝中有两位在南北战事中立了军功的新晋亲王,后宫第一宠妃沈贤妃又刚刚剩下了一个落地封王的六皇子,而豫王背靠梁氏一族这座大山,睿王又有百年世家荣氏一族在身后扶持……
怎么看,太子这储君的位置,都是坐不下去了。
不过劝解两句,还是应该的。
就在大臣们都开始盘算着这奏折要如何写的时候,内阁的左相右相两位大人,倒是十分坐得住。
梁左相看了眼淡然不惊的傅期然,试探地道,“傅大人似乎对陛下这旨意并不意外?”
傅期然懒懒地抬了抬眼皮,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梁左相,四两拨千斤地将这个坑给饶了过去,反而将难题抛回给梁左相,道,“不比梁大人对陛下这道旨意乐见其成,喜出望外。”
谁人不知,启祥宫那位出自梁氏一族,与梁左相是一母同胞,同气连枝。眼下东宫太子的储君之位被废,谁人最高兴?自然是豫王和梁淑妃这一拨人了。
本朝的嫡长之争持续数年,这一回,总算是分出个结果了。嫡出皇太子终于成了废太子,梁氏一族这么多年来的筹谋算计,终于初见成效,梁左相可不就是乐见其成,喜出望外吗?
“傅期然你——”梁左相的脸上一阵青白,很快又被这口气给憋红了脸,一时间那张阡陌纵横的脸上就像打翻了调色盘似的,十分新鲜。
傅期然也懒得和他争论什么,抬脚便往外走。傅北乔这两日正在读《资治通鉴》,不懂的地方忒多,他这个做爹的,还得回去给儿子讲学呢。
至于嫡长之争,东宫废立,这些自然都是诚明帝圣心独裁之事,他只不过是个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的臣子罢了,既然诚明帝已有决断,就和他无关了。
再者说了,虽然他是坚定的保皇派,但是论起亲属关系来,他明面上到底还是和端王府的关系更加亲近一些。而眼下,怀王府与端王府也算得上是风头正盛,他总不好参与到储君废立这种事情上来。
一则是为了避嫌,二则,自然是觉得没有搀和的必要。想当初,诚明帝给那小丫头赐婚的旨意刚刚下达的时候,她就直接到右相府拜访过一次。
且不说那几局棋面如何,单说沈念心当时所说的话,他可至今还记得。
傅期然道,从一开始,那小丫头就没打算为了自己的夫婿,搭上自己的舅家。至于其中缘由,傅期然自认可以猜中一二。
一则,是她不愿将傅家的清流名声,拖下党争夺嫡的这滩浑水里。二则,是她对端王有足够的信心,并不需要她为此而牺牲自己的母家与舅家。
傅期然轻笑一声,大步踏出宫门。清流二字,在心不在名。只要是真正心怀天下,效忠的是哪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像太子那样的人,是别想登上那个位子了。不然这天下苍生,恐怕都会成为他一个人的牺牲品。
正当此时,方才在跟怀王穆子誉叙话的傅西辞终于追了上来。
“父亲。”傅西辞呼吸有些不稳,可见是走得十分急促。
傅期然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说话,只听傅西辞继续问道:“父亲对今日陛下的旨意,怎么看?”
“呵,”傅期然轻笑一声,“你老爹我,当然是用眼睛看。”
傅西辞:“……”跟老顽童说正事实在是心好累。
坐上轿子,傅西辞非常孝顺地弃马而行,老老实实地跟在傅期然的轿子旁边一路往右相府走,路上还时不时地向傅期然讨教两句。
“父亲,方才孩儿看您和梁左相交谈了两句,对方的脸色……似乎不大好,不知道父亲说了什么?”傅西辞思考了一下,用了一种比较委婉的措辞,其实哪里是不大好,傅西辞简直担心梁左相会当场吐血,到时候要是一口咬定傅期然要气死他可如何是好?
轿子里的傅期然沉默片刻,再开口却直接否认,道,“想必你是看花眼了吧,我看梁大人一脸喜色,高兴得不得了啊。如今东宫已废,梁大人高兴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你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