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心得知废太子的消息之后,半点儿也没觉得有多意外。
当初太子在豫州掘堤时,就是在自掘坟墓了,诚明帝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做出什么处置,就是因为当时的北齐蠢蠢欲动,博尔济锦嵘徽和博尔济锦嵘晋之间争端日盛,动不动就涉及到西北之地的安定。
彼时诚明帝处于安定民心,稳固国本的考虑,没有对太子做出任何处罚。但是如今却不同了,南北战事都已大定——云州分毫无犯,而北齐也已赔款求和,再加上众皇子封王,朝野内外也再没有什么能让诚明帝引之为忌惮的因素。
此时不废太子,更待何时?
但是沈念心也并非是料事如神的人,她时至今日,对于摧毁诚明帝对于穆子恩最后一次期待的那根稻草,居然会是惠文孝仪太子妃的死因!
东宫里藏了蕉缃馆的人……这一点她是知道的。毕竟她的消息也并非完全闭塞,除去借着穆子晏的东风而可以沾手的红绡楼之外,这盛京城中,另一处消息混杂的地方就是蕉缃馆了。
可是要说蕉缃馆中的那两个小倌,有胆子仗着太子的宠爱,直接将给怀着嫡皇孙的太子妃下毒,那沈念心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再者说,将惠文孝仪太子妃直接害死的秘药,哪里是寻常可见的药物,分明是绛珠!
蕉缃馆中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绛珠?!要说这件事没有宫里其他的手笔,沈念心无论如何也不会信。
而且就在惠文孝仪太子妃和皇太孙相继殒命之后,文琪公子和文辛公子也接连被灭口。这分明,是替人当了枪使了。
沈念心的小手下意识地覆上自己的小腹,屏退了房中伺候的人,眉色沉郁地走到书案后,亲手抚平宣纸,研墨提笔。
当晚,一封她的亲笔手书,从端王府传出,送至怀王府书房的桌案上。
她必须要知道,这后宫之中,究竟还有何人手中握有绛珠?!当初对惠文孝仪太子妃下此毒手的又是何人?
沈念心目光缱绻地落在自己的肚子上,这里面,是一个鲜活可爱,又承担着无数期待的小生命。她很怕,她不想冒险。现在的她还无法确认,四公主和六皇子,以及子瑞郡主的接连出生,能否证明已经不再有人拿着绛珠这东西害人了。
所以她必须要弄清楚这件事。求助穆子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接到这封手书的穆子誉,先是沉默了许久,才布下派人清查的命令。对于和绛珠有关的事,恐怕即使是锦衣卫和御刑监两方联手,也未必有他手下无忧谷的人能查得更加透彻可靠。
穆子誉知道沈念心在担心什么,他也完全可以直接回应她,告诉她,因为自打对她的身份存疑以来,从未让无忧谷的人放松过对她身边情况的监控,她大可放心,无论是她,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儿,都会安然无恙,妥妥当当。
可是思来想去,穆子誉还是额外派人去查了。惠文孝仪太子妃身上所发生的惨案,让她感到心悸,她不放心,那他就去查好了。只要能让她心安的,他都愿意去做。
“本王若在此时,对豫王发难,段老可会认为本王居心叵测,心狠手辣?”穆子誉看向府中最为年长,也是一直以来他最为看重的幕僚段老先生,语气微有试探。
段老先生却捋着胡须,通身的闲适,丝毫不为穆子誉的话所震动。他平静淡然地回道,“殿下又岂是会因为旁人的看法和议论,而放弃本心之人?”段老先生轻笑一声,道,“且老夫相信,殿下心怀天下百姓,若是当真要对豫王出手,也绝不会是因为私欲,而是为了百姓疾苦。”
穆子誉听闻此言,略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他脸上隐约闪过一抹苦笑,是不是私心,或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清楚。
只因为不想让她多承受半点儿风险和委屈,他便愿意抛却一身清名,甘愿放弃那至尊权利的争斗,而去为那人扫清障碍……
这话他不敢对任何人提起,连他自己都觉得不耻。原来他往复两世,能做的竟然都只有一件事:看着她风风光光地坐上至尊后位,一世平安无忧。
而他这些心理挣扎,沈念心纵然能体念到十之一二,但很多苦痛没有加诸在自己身上,就永远不会有所谓的感同身受。直到两道消息,分别到达椒茶苑时,沈念心才依稀体察到穆子誉所做的那些事背后的用心。
这一日,穆子晏正式处理完京畿武备营的事务,和下任官员交接好了一切手续,依照诚明帝的旨意,明日便要入内阁办差了。
用罢晚膳,聆音和听雨抬了一盆热水进来。穆子晏沐浴过后,连头发也没来得及擦干,就走到了沈念心面前,然后打发了聆音和听雨出去,自己蹲在了热水盆边。
他大手握住她精巧的小脚丫,长指微曲,轻轻地刮过她柔软细嫩的脚面,放入热水里。“卿卿觉得如何,会不会太热?”
他微微抬头,头发还在滴着水,打湿了白色的棉布中衣。
沈念心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迟钝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热,一点儿都不热。”
穆子晏见她那副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