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利亚的两条腿都断了。
在她几十年的记忆里,自己的双腿不知起了多大的作用。当年还是个没出嫁的小姑娘时,她总是在镇子外面的原野里和朋友跑跑跳跳的,快活极了,靠的就是这双比其他姑娘更粗壮有力的腿。
后来之所以以被邻街的铁匠家看中,也是因为这双比其他姑娘粗壮的腿。嫁过去了之后,她可是帮铁匠家分担了不少活计,砍木柴、搬木柴、扛铁锭之类的事情,要是换那些身子娇弱的姑娘肯定做不到。
再之后,她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每次生下来个小崽子,第二天她就能帮着搬木柴了。这幅强硬的身子骨,不知让邻居羡慕了多少回……
可是今天呢?
突然出现在镇子上空的浮空艇,突然落下的炸弹,毁了玛利亚的家。屋顶塌了,砸死了正在打铁的丈夫和跟着学打铁的两个儿子。
玛利亚跑得快,没死,但两条腿都被崩塌的屋顶埋住了。
艾玛帝国的浮空艇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次轰炸只不过是大军防范风险而例行清场,很快它们就消失在天边的云彩之中。
但是玛利亚趴在自家门口,却没法站起来了。毕竟双腿都被塌下来的屋顶压着,是不可能转身的。
“圣光在上,救救我和我的孩子吧……实在不行就让我那姑娘活下来也行,带我走掉吧……”
在剧痛的喘息中,她忍不住低声祈祷起来。
小时候听吟游诗人讲的那些故事里,很多角色在绝境中都会干脆了解自己的性命。此刻,玛利亚就忍不住觉得自己还是死了比较好,哪怕不说双腿都断了的自己以后还怎么活下去,光是此刻从膝盖处传来的剧痛就是一种地狱般的折磨……可是真要自杀,真要在此时此刻去死,她又更觉得害怕。
忽然,玛利亚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抬起头,就看到有三个少男少女正朝着自己走过来。他们身上的衣服,即使是镇子上最蠢笨的人都认得出来——那是魔法师的制服。
玛利亚连忙低下头,缩着脖子装死。
然而,三位魔法师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最后就在她的耳旁停住。
下一刻,压在腿上的一大块砖石直接飘了起来,这让玛利亚忍不住扭头去看——魔法师们似乎并没有动作,没费丝毫的力气,可是那重得能压死人的砖石就是飘了起来,浮在半空中。
这时,她又听到了一个年轻却沉稳的男声:“压着伤口的东西挪开了,就必须赶紧止血。”
紧接着,是清脆而稚嫩的少女声音:“律令·治疗!”
玛利亚忽然感觉,自己的两腿开始痒了。就好像有人在用羽毛挠着似的,而且是从里面挠到外面,这是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她以前从未过。
可是这种事情,她在吟游诗人的故事里听说过——那时魔法师和恶龙一样都还是故事里的大反派,骑士是主角,而同样总是在正义一方的还有牧师——这应该就是牧师的治疗神术吧?
玛利亚忐忑地抬起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三人的衣服。没有错,就是魔法师。
血流止住了,圣光去并没有消失。那圣洁的光芒仿佛活了一般,在玛利亚的身上游走,引导着碎散的骨头回归它们应在的位置,又捏合着它们长在一起。跟初步的止血相比,这个环节很是漫长,而且低阶牧师施展的圣光效果很有限,伤处恢复的速度会很慢。不过圣光毕竟能够自动治疗,接下来就无须再操心了。
于是三人迈开步子,打算离开了。
可就在这时,玛利亚爬了起来,大叫道:“牧师老爷!”
三个少男少女转过身,定定地望着她。
双腿断裂的伤处传来剧痛玛利亚又跪了下去。可是她双手撑着地,充满希冀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里还在说:“牧师老爷,魔法师老爷……能不能看看我家的丈夫和孩子?”
苏伦答道:“先说好,我们不是牧师,是魔法师。然后,你的丈夫和孩子在哪里?”
“被埋在这下面了,他们……”
希帕蒂轻轻摇头:“抱歉,这里面没有活人,只有尸体了。我们可以救人,但起死回生这样的事情没人能做到。”
玛利亚整个人都僵住了:“都死啦?”
“很遗憾……”苏伦叹了口气,“再见,我们要看看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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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伦、伊蒙娜和希帕蒂渐渐走远之后,耳边却还回荡着那位大妈的痛哭之声。
希帕蒂忽然忍不住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进到镇子来救人?”
苏伦反问道:“救人需要理由么?”
希帕蒂顿了一下,解释道:“不,我的意思是,咱们如果去找附近的修道院那些牧师来救人,效率应该比我们高得多。在战斗中,三个中阶牧师加在一起都不是我的对手,但这种时候他们的用处比我更大。”
苏伦一拍脑袋:“对啊,这附近应该有修道院的……那麻烦你飞一趟吧,这样最快。我和伊蒙娜就留在这里救人,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