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四手里拎了包裹与那黑衣长汉一前一后，走了已有小半天，加上午饭将就吃些，此时肚里到有些饥饿。看到路旁有一小吃摊，摊头上挑起一帘，上写“金陵汤包”。柳四拉了张凳子坐下，店小二忙上来招呼，柳四要了四笼汤包，又要了两碗豆腐花。不多时，小二端了上来，笼盖一掀，热气腾腾，柳四道声谢拿一双箸，回身对那黑衣长汉道：“你也来吃点。”那汉子早已转过身去背对柳四，两臂交叉抱于胸前，遥看远方。仿佛未曾听见。柳四也不气恼，夹起汤包，轻咬破皮，先把汤汁吮去，吹一口咬一口，两三口一个下肚。又舀一勺豆腐花，细细品尝，点头赞道：“倒是正宗呢。”一连吃了三笼喝了两碗，又让小二添了两勺豆花，风卷残云，一口气吃完。小二见柳四吃饱喝足，上前招呼道：“客官，还要再来点不？”

“够饱了。”伸手去腰中掏钱，掏了半日，嘿嘿，竟一文皆无。

柳四忙起身抱一抱拳道：“小二哥，一时仓促，未曾多带得钱。”

“这位，”小二指指那黑衣长汉，柳四笑道：“他却是个脱底棺材。”

小二到也知趣，不问柳四再要，往店内把老板请出。那老板五十多岁年纪，普普通通的脸，寻寻常常的衣服，一团和气，见柳四到先做一揖，说道：“大姨啊，表劲滴，顾急钿载把，业样滴。”大爷啊，不要紧的，过几天再给，一样的。一口苏北方言。柳四起身抱拳道：“劳般哦，给个么得度带前，薄以思哦。”老板哦，今天没有多带，不好意思哦。原来那柳四祖籍江苏下相，和那大名鼎鼎的西楚霸王项羽原是同乡。老板见是同乡，忙拉把凳子坐下，道：“组哦，兄弟。”招呼小二倒茶。柳四仍就坐下，二人攀谈起来。原来那老板姓郝名福。街里街坊因他为人忠厚朴实，皆呼他为“郝福气”。因那郝福气独女嫁于一陕西客商，客商见盘集开市颇有利可图，便举家来此。郝老儿因思念女儿，远赴千里来至盘城，见此处甚是热闹故做些小本买卖。正说话间，柳四忽然想起一事，便将包裹放于桌上道：“劳般，等吾业些。”又叮嘱那黑衣长汉：“你在此等候便是。”说完，大步流星往那盘驼集校场而去。

再说这盘驼集校场地处集市正中，长宽各有四五十丈，甚是宽敞。见那场上热络异常，打把式卖艺的，碎大石耍飞刀的，耍猴的斗鸡的，唱曲的算命的，要饭的吵架的，呆看的闲扯的，胡闹的揩油的，各色人等，应有尽有。更有两个金发洋人在表演那西洋魔术，外头围了好一圈人，大惊小怪，笑闹逗唱，叫好声不绝。

柳四穿过人群径往广场里头一座小庙而来，但见那庙不大，占地不足两亩，新造不久，倒也齐整干净。庙上端端正正写有三个字“皮场庙”。

列位看官，可知这皮场庙是何所在？嘿，说出来真正吓死人。那皮场庙乃明太祖朱元璋所创，于各州，县及卫所衙门左边，修一小庙，里头单贡土地爷爷。在官衙大堂公座左边悬挂皮革囊。何为皮革囊？就是把那人皮完整剥下，做成袋装，在里头填充稻草石灰，悬挂示众。原来，朱元璋出身贫寒，深知民间疾苦皆因官吏贪腐无能所致。一统天下后，为清除腐败，整顿吏治，警示官员，故设此庙。

大明律：官员贪腐数量满白银六十两者，斩首示众，并将尸体剥皮揎草。

庙前围着一群人，柳四上前观瞧，原来一个波斯胡人在用那半生不熟的汉话读那柳四新颁布的盘城律令：

有偷盗一次者，无论财物多少，断一指。二次，断一手。二手皆断，斩首。

“唔，好厉害。”胡人一咋舌，接着读到：

有欺诈者，一次剪舌，罚金五倍。二次敲牙，罚金十倍。三次，斩首。

胡人点点头道，：“这个好，很好。”又接着读：

柳四来到庙里，守庙衙役一看指挥大人亲来，忙上前参拜，柳四令把知事找来，片刻那知事慌慌张张跑来，深行大礼。柳四还礼道：“衙中可有现钱？”“有有有！”知事连声答道。“且取五十两来，明日令人归还。”知事忙亲去取来。柳四得了钱直奔那郝福气汤包铺，取了二十两雪花银往郝老儿怀内一塞。道：“小本生意不易，拿去使唤。”郝老儿坚辞不受，柳四笑道：“就荡吾下趟来切滴罢。”就当我下趟来吃的吧。这才受下，连身道谢。柳四道声叨唠，辞了郝福气，与那黑衣长汉又往城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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