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去,又见一楼,气象与前大不相同。但见此楼高十数丈,共四层:真是雕檐望月,画栋入云。金色阑干低接轩窗,竹翠帘幕高悬门户。令那文人骚客消磨醉眼,王孙公子勾惹吟魂。门上高悬一匾“汇芳阁”下有两行小字∶天下第一风流浪荡所在。弘治十二年吴县唐寅题。
柳四回身对黑衣长汉道:“你若不便可先回。不必等我。”说完径往楼内而去。
见楼内布置极其考究,红漆水柳地板,刻花盘旋栏杆,彩灯高挂,亮如白昼。堂内早已开了七八桌宴席,男男女女围坐,斗拳品酒,调情说笑好不热闹。早有龟奴上来巴结,柳四一摆手,龟奴会意忙叫来老鸨,见一四十出头妇人迎了上来,见她白白圆圆一张脸,两道弯眉,一双杏眼,丰丰润润两条手臂,走起路来,扭一扭抖三抖,好不风骚。那老鸨见是柳四忙招呼道:“指挥大人,怎么半月多没来,秦小姐都等急了。”
柳四笑道:“公务繁忙,秦小姐可在?”
“在呢,她可想着你呢。呵呵呵。”
柳四道声谢往楼上走去,见那二楼三楼转角处皆绘有春宫,像是名家手笔,颇为撩人。直到四楼,那层楼却与前两层大不相同。只见灯光黯淡,人影幢幢,两耳但闻丝竹之音,鼻间只闻清幽之香。
柳四走到过道尽头,一小丫鬟见是柳四前来忙推门禀告:“小姐,指挥大人来了。”
那小姐也不出迎,只是淡淡道:“翠奴,上茶吧。”声如银铃,极是悦耳。
翠奴对柳四微微一笑,行一礼,忙去沏茶。
那柳四入了屋内也不发话,将包裹往桌上一放。自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笑着看那秦小姐,见她:二十出头年纪,纤巧,玉玉葱葱细长白润一双手搁于膝上。借着灯光:一张瘦凌凌白莹莹瓜子小脸,小勾鼻子,肥嘟嘟娇嫩嫩一张樱桃小口,柳叶眉下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柳四呆看了半日。
秦小姐道:“你这人也不说话,呆看做甚?”
柳四道:“我总觉得你像一个人。”
“哪个?”
“但又不可能是她。那时你怕只有八九岁。还是十余年前在天南国相会,匆匆数面而已。”
“呵呵,我比那人如何?”柳四赞道:“嗯,她却是英姿飒爽女中豪杰。剑法之高,当世女子恐无人能及。”
“那我呢?”
“你自有你的味道。”
“什么味道?”
柳四嘿嘿一笑:“到不好说,先让我尝尝呗。”说着起身上前抱那小姐,谁知手指尚未触及衣衫,秦小姐轻一转身,竟闪了过去,柳四心头倒是一怔,这丫头好快的身法。顿时,将一片欲火按了下去。
秦小姐也不嗔怪,笑道:“你平日里最是规矩的一个人,今天缘何放肆。”
柳四笑道:“只是觉得你今日特别,爱慕之心难掩。”
“呵呵,嘴上好似抹蜜。听会儿曲子吧。”
“也好。”
翠奴把茶送上掩门而去。
秦小姐走到琴旁笑语吟吟道:“今天唱什么?”
“唱一首苏轼的水调歌头吧。”
秦小姐边弹,柳四边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一曲唱罢,秦小姐鼓掌道:“没想到你这人官做得大,枪使得好,这嗓子也能将人唱醉呢!”
“果然唱醉了?”柳四边问边起身,双手又欲抱那小姐,这回却是存心要试那小姐武艺。见柳四,右腿一探,封住秦小姐退路,左腿跟进,左膝直抵那小姐腰眼,左手自腰抄上右肩,右手兜胸搂住环抱。
那秦小姐不知是有所防备还是不愿抵抗,竟被柳四紧紧抱于怀中。悠然道:“亏你是朝廷命官,一方镇守,江湖中大有名气。欺我一若质女流,算何英雄?”
柳四也不答话,双手滑向小姐手腕,死死扼住。鼻中只闻得一阵甜香扑鼻,不绝心神荡漾。那秦小姐见柳四不肯松手,又朗声道:“堂堂武当门下,若让你那“寻声救苦,大慈仁者”的尊师苍穹道长知道,你当如何?”
一句话,恩师音容笑貌浮现眼前,柳四身体凉了半截,舍了小姐,退身行礼道:“得罪了。”
刚欲坐下,小姐道:“待会儿我或有客人要来,恕不奉陪。”
“哦,”柳四笑问:“是情郎吗?”
“呸,”小姐轻啐一口:“是南方来得兄长,久未见面。”
“也好,”柳四道:“说着从包裹里取了两包龙脑香:“这个给你。”
“是什么?”
“才在集上买的印度龙脑香。”
小姐打开纸包,挑一点,送于鼻下闻闻:“嗯,果然好香。”收了去,道声“多谢。”
柳四笑道:“你若喜欢,改日再买些与你。”又道:“今日出门急切,未曾多带银两,明日让手下人将缠头送来。”
“无妨。”
柳四起身又看了小姐一会儿,秦小姐却不说话:眼观鼻,鼻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