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梦瑶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半年前鹿清笃第一次偷盗时曾窥视过的少女,记得当初他还故意留下一柄折扇,可谓记忆深刻。
鹿清笃紧紧地盯着她,右手不禁摸向怀中,拿出来一张碧色绣帕,上面正画着一对飞燕。
那梦瑶姑娘对着四周宾客束腰盈盈下蹲,却也没有说话,更没有露出哪怕一丝笑容,温婉大方地走到台上正中的瑶琴旁,虚手一抬随即按在琴弦上,数个呼吸之后,便轻轻地拨弄琴弦,旋即赏心悦耳的“叮咚”天籁妙音响彻全场。
四下里除却寥寥几处粗重的呼吸声、吞咽声,余者尽眯着眼侧耳聆听。
飘飘渺渺的琴音衬托下,梦瑶愈发犹如坠入凡尘的仙女,温婉而清冷,窈窕而又淼茫人只觉她的身影忽冷忽热、似远似近。
——
整个晚上,鹿清笃皆陶醉地看着这位和自己缘分不浅的少女,心中早已下定决心,即使得罪李莫愁,亦要把她救出火坑。
夜华已尽,琴声早歇,鹿清笃神思不属地回到自己房间,直到一阵疼痛传来方才转回思绪。却是紫凝玉手拧在鹿清笃腰间软肉上,双眼微红地扬起一层秋波水幕,满脸恼恨道:“你在一个女人面前却想着另外一个女人,难道她真的比我要美千百倍,使你对我视而不见吗?”
鹿清笃摸了摸鼻子,苦笑地看着她,这个问题他实在不知如何回答,或者说不愿意回答。
从古至今,女人一向喜欢和另一个比她漂亮的女人比美,这个行为她们千百年来竟从未动摇过!
紫凝见他这般模样,眸中眼泪哗啦啦地掉了下来,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其实在她心中早有答案,她等的只是鹿清笃对她的谎言,希望他无视自己之后能够欺骗自己、宠爱自己,可他没有给!女人的心思万般难猜,鹿清笃又怎会清楚明白呢。
片刻之后,紫凝注意到自己今晚的无故失态,再也没有脸待在这里,她的心是脆弱的,只能边哭边跑地逃离此地,徒留下茫然又无措的鹿清笃。
坐在床上完成日常行功九个小周天之后,已是夜半三更,鹿清笃忽又从怀中拿出那张碧色绣帕,放在鼻尖深深一闻,却是芳香已逝,不复原来。
鹿清笃微叹了一口气,又把它收了起来,带上床头利剑,便往后面那座阁楼飞掠而去。
未久,终于发现了一处守卫严密的地方,料想定是老鸨吩咐了下来,以防止梦瑶姑娘丢失的缘故。那几个不入流的角色在鹿清笃眼里自然不值一提,三两下便全被点中穴道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鹿清笃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地镇断窗内横木轻轻翻入房内,房内外间的软塌上果然躺着一个小丫鬟,照旧点了她睡穴,方缓缓来到里间。
拨开闺床两侧幕帘,定睛一看果然是梦瑶其人,鹿清笃二话不说便先点了她的哑穴,随后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黑暗中,梦瑶猛然惊醒,见半夜床前骤然多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大骇之下欲大声呼救,只可惜扯起嗓子却无半点声息。
鹿清笃急忙温和道:“梦瑶姑娘莫害怕,在下是来救你的,姑娘也不必多心我是恶人。半年前的一个晚上,在下便在你闺床边看过你,想必你定有印象,如若你明白我所说的话,便请点点头。”
见她点头回应,鹿清笃方解了她的哑穴,微笑道:“梦瑶姑娘,那在下那天遗留的东西是否还在你身边?”
为防止另有变故,房内依旧一片漆黑,那陌生男子坐在自己闺床边,梦瑶却从未感到过害怕,反而心中隐隐多了份安全感,眼前男人半年前便未曾侵害自己,相信此刻更加不会,这源于一个女人神秘的第六感!
黑暗中,梦瑶羞涩地裹了裹床被,轻轻低语了一声:“嗯……”便不再说话,因为她实在不好说些什么,虽然她此等烟花之地已有些时日,也见过了各种各样难堪入目的场景,可眼前男人到底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半年前的那个晚上对她来说,可不仅仅和一个男人交换两样东西那么简单,心中还隐隐对那男子能忍住自己美色有过微微的赞许,事后亦拿着那把遗留的折扇时常发呆,发呆地看着扇子里的诗词,“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鹿清笃对于此女的沉默微觉无趣,却也不再调笑,道:“梦瑶姑娘,不知你可想过离开这里?对了,不知你是否认识赤练仙子李莫愁,你家人可还在?”
梦瑶听完心中一痛,顿时黯然惆怅,喃喃低语道:“李莫愁杀了我全家,我父亲、后母,还有我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都死了,至于这里,我却无时不刻不想着离开,可我一直被一个丫鬟日夜监视着,还有几个男人连我睡觉都在外面看管着,只恨……只恨我不是只鸟儿……”说到这里,想起这些时日的困苦与无助,泪水再也难掩,如同江河决堤一般,在低沉的呜咽声中奔泄开来。
鹿清笃不由上前抱紧身上裹着床被的少女,心中微微一疼,也不帮她擦那眼泪,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黑暗里,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何梦瑶方才渐渐平稳了下来,挣扎着脱离了鹿清笃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