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一脸狐疑看着柏素云,道:“这是谁家丫头,竟如此大胆?”
棘奴飞奔出列和她跪在一起:“回皇上,滢儿是我新认的义妹。今日定基仪礼,滢儿要为庆典献唱一曲。”
武帝遂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子,不住点头微笑:“嗯,棘奴乖孙,难得你们有如此孝心,孤心甚慰。”又转头上下打量柏素云,有些吃惊却还和颜悦色:“棘奴,你眼光高啊,从哪里寻来的妙人。这丫头还未长成已有倾国之美,满庭的嫔妃、闺秀全被她压下去了。”
**众人纷纷侧目,底下惊叹、羡慕、嫉妒、猜测,什么表情都有。女眷中有人射来阴阴的“刀子”,月郡主美眸狠狠地刺在柏素云的背上,她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经威胁到她的颜面。
月郡主对一旁的石韬低声哼道:“华夏族的贱民而已,瘦得跟猴子一样,看不出美在哪里。皇祖父干嘛那么抬举她!”
石韬眼睛一直停在大殿上跪着的棘奴二人身上。几日前他刚把洛阳宝物押回邺城,便有相好的贵族子弟透露给他消息,说清一色男人的西华侯府来了一个落魄的大户人家小姐。最初,因女孩的仆人对二皇子石宣不敬,石宣本要当街杀了这个小姐,石棘奴求情后女孩跟着到了西华侯府。小姐刚九岁却异于常人,曾当街给难产妇人接生,其人舞蹈可引来蝴蝶助兴。后来石宣懊悔,又当街抢过那个小女孩,被飞龙卫逼退了。能让石棘奴专门派四个飞龙卫贴身保护的女孩,已经够令人惊异了。石棘奴是父皇心爱的养孙,其荣宠不亚于亲孙,是太子石邃的人,还握有飞龙卫这股势力,一贯喜欢背后下手阴人的石宣竟然为了个小女孩公然与石棘奴较劲,难免朝中人议论纷纷。那日,他去西华侯府祝贺棘奴凯旋获封时,柏素云因惧怕石宣早就扮成小厮儿躲到厨房去了,因此他不曾见过她。今日朝堂亲眼目睹柏素云的形容举止,立时明白传言非虚。他自她出现后视线一直或明或暗落在她身上。柏素云无暇关注他人看法,然而月郡主可全都瞧在眼里,美眸几乎喷火。
这边棘奴跪着回石虎的话:“滢儿是棘奴从大街上救回的孤儿,我与滢儿同病相怜,便认了异性兄妹。我兄妹二人祝贺我朝得获洛阳宝物,奠定赵国万世基业。”
石虎抚掌大笑,“如此甚好。女孩儿打算给寡人唱什么曲儿?”他转眼看着柏素云,点头道:“你若唱得好,寡人重重有赏,等你长大了,就封你做个女官做我那批女骑仪仗花队的首领。”
柏素云报以甜甜一笑,略低头答道:“回皇上,我今日不唱歌,只作一首诗献礼。”言毕,场中众人发出一片窃窃私语声,就连武帝和郑皇后、杜昭仪满脸不信,太子、石宣、石韬和月郡主等人也吃一惊,棘奴急迫中拿眼看她,见她沉静如常,这才稍微安心。
武帝从御座上撑起肥胖身子,再次审视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孩,不过八九岁光景就能作诗,换做谁也不肯相信。古时莫说女子,就连男子识字者也不多,她一个小小女童居然妄言赋诗岂不笑话。武帝面有不愉:“你这丫头也敢夸口作诗,是瞧着寡人宠爱你义兄,便不忍杀你吗?”
柏素云镇静自若,清声说道:“民女不敢,皇上若要杀我,也请让我作完诗以后再杀吧。”
武帝沉下脸:“哼,如此你就作给寡人看。来人,笔墨伺候!”
座中其他人纷纷摇头叹息,似是知柏素云必死无疑,石宣和石韬眼里射出奇光,月郡主一脸幸灾乐祸。柏素云将众人神态瞧在眼里,丝毫不为所动,仍旧恭谦伏地:“启禀皇上,民女作诗不在此地。皇上只要准我到天台上参拜两位铜人神仙,他们自会赐诗于我献给皇上。”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武帝脸上肥肉直跳,既惊且疑:“你是说金铜仙人会赐诗于寡人?”
“我皇英武圣明,自然能得金铜仙人护佑。少时,民女参拜仙人之时自会降下祥瑞,恭贺我朝得兴,汉室将灭!”柏素云这套谶纬之话说得理直气壮,不由人不信。堂上又是一阵惊叹私语声。
武帝大喜,连唤宫人掌灯,给神童引路。
棘奴跪在当场,两手握得指节发白,指甲掐入手心都渗出血丝;二皇子石宣此时也敛去邪玩之气,从褥垫上直起身体,双手牢牢压住几案,神情亦是紧张已极;他旁边的石韬和月郡主表情各异,一个遗憾皱眉,一个幸灾乐祸。柏素云走过棘奴身边送去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朝石宣三人抛了个意味深长的媚眼,坦然转身,缓步向天台走去。
四个宫女在柏素云面前挑灯引路,两个宫女在后捧着笔墨和缣帛,柏素云走在当中,四下逡巡。她这架势还是够大的,王氏父子应该能够看见。为了柏素云做诗,一应的歌舞杂耍都停了下来,上千人都看她一个人如何施为降下祥瑞。果然,当她步上天台的台阶,就看到不远处王氏父子三人挤在一起,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柏素云用眼瞥龙驾方向,又眨眼示意,然后做出“我要走”的唇形和手势。确定他们三人看明白后,她继续往上攀。终于到得钟虞和翁仲处,在他们中间俯身拜了三拜,闭目凝神片刻,然后让宫女展开缣帛,她提笔在上面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