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慈心同路最大的不方便就是洗漱。天气热流汗的缘故,阿拉耶识总担心脸上贴的太田痣不牢固,红色癞疤眼皮贴会失去粘性,每到歇脚时都要摸个小镜子偷偷照看一下,必要时还要补妆,所以每次“小解”都费些时间,慈心还疑她肚子坏了。除了这一点不方便,和慈心同行还是满惬意的,一切花销都由他支付,吃住这些琐事他都替她打点了。慈心还给她买了匹好马,换下那头小毛驴。能享受一个陌生人的照顾,阿拉耶识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她对多元时空的钱财没有多少概念,她总是抱着游戏时空的心态应对一切,什么都不在乎,一切随心所欲。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活在当下,体验人生,超时空的短暂旅行不就应该纵情恣肆,像李太白那样洒脱豪迈。
兴奋之时,阿拉耶识脱口而出:“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慈心凤目轻眨,不经意一丝精光闪过,这混小子又出惊人之语,有时疯癫有时正经,此人当真看不透。
同行不过一日,他们又遇到萨满和官差押送囚犯的事情。尽管天气较热,此情此景还是令阿拉耶识浑身发冷。她在路侧默然看着被串在一条绳子上的囚犯,互相拉扯步履艰难,不少人嘤嘤哭泣。她又在人犯中看到几个孩童,难道祈雨法会一定要用孩童?阿拉耶识凝神细看那些人犯时,意外地看到一张很熟悉的脸孔。那人从她身边踉跄走过,胡须上沾满黏黏的污垢,老迈矮壮的身体还努力保持直立——啊,是去燕国的商团领队付仲!
阿拉耶识惊呼,“付爷!”那老汉身形猛然顿住,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阿拉耶识,他对眼前的丑陋小子没有印象。慈心见此情景也赶过来看个究竟。
“我是乌家商号的杂工大牛,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付爷。上次你带商团去燕国,中途燕赵打仗边境封闭那回,我们乌家商号也在里面。”阿拉耶识借用乌家商号的名义和付仲相认,她料定付仲绝不会认得小商号的杂工。
付仲似有所回忆地点点头,“乌家商号,我记得。你们是贩卖漆器的那家。”
阿拉耶识连忙点头,疑道:“付爷你怎么还没有被放出来?我们商团全部的人不是被信王释放了吗?”
不说则已,一提此事付仲老泪横流,“我被放回老家沧南府后,却遭一个生意上的对头诬陷,硬诬我和汉国的盗马贼有往来账目。对头买通了官府来我商号查账,我因为是信王亲自定案无罪释放,便没有把这些小人陷害放在心上,结果他们伪造了账目塞到我的账册里,当时就把我下了死牢,连累我儿也和我一起下了狱。”说完,他瞅一眼身旁扶住他的一个三十来岁男子,摇头叹息。
阿拉耶识听得目瞪口呆,她今儿算是见识了电视剧里常出现的勾结官府陷害良民的桥段。官差喝骂催赶声响起,付仲父子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行。她跑步追上押送队伍的萨满,大声问他们这批人要被押去哪里,萨满说要先去沧北祈雨祭祀,然后再把剩下的囚犯押往宣化,参加六月十五由大巫祝举办的祈雨大法会。大法会上要献祭百位童男童女和三千名人牲才够规模,他们要把各地祭祀后剩余的囚犯都送到场。
天,三千人的活人祭祀,那是怎样血腥的场面?
阿拉耶识脑子哄哄作响,差点站立不住,多亏慈心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她双手在怀中乱摸,只摸出二两金子,全部都送给那位萨满,请他在沧北祈雨时不要用付仲父子当人牲。萨满见到金子笑逐颜开,痛快地答应了。阿拉耶识不放心,请求萨满让她和付仲父子说几句话。
“要怎样才能救得了你们?”她问,“把你的冤情告诉信王能行吗?”
付仲摇头,“祭祀人牲的名单早已清点好交给大巫祝,一个也不能少。我们此去据说是关在木兰围场的牢中,信王也管不了那里。若要把这个案子翻过来还需耗费时日,案子还没查出来祭天大会就开始了。”
“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唯一能救我们的只有天巫。天巫是陛下亲聘的客卿,同样是巫师,应该能说得上话。听说上次商团的事情也是天巫说情,信王只罚了商团罚金就把大家释放了。”付仲浑浊的眼珠泛起一丝希望,“大家都说天巫是陛下最宠信之人,平素深居简出,从不见外客。我侄子数日前就赶往宣化求见天巫,也不知道有没有希望。”
慈心忍不住插话,“老人家,天巫不耐烦俗事缠扰,数日前已经离开宣化去云游,此刻怕是已经不在秦国了。我和大牛刚从宣化出来,这事闹得满城风雨,恐怕你侄子要扑空了。”
付仲最后一线希望被浇灭,阿拉耶识白了慈心一眼,心想这人真是二货,就不能给别人留点希望么。目送付仲这一批囚犯走远,阿拉耶识的心情无比沉重。追根溯源,付仲父子身陷囹圄和自己脱不了干系,还有那个可恶的邓通,害人不浅。她对慈心讲了商团事件的原委,愤愤地骂汉国人做事太不地道,若不是天巫在商团中,怕是一两百号人全都得遭殃。说得身为汉国人的慈心满面惭色。
“付仲说,连信王也救不了他们,只有天巫才行。慈心,你怎么看?”阿拉耶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