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约自打记事起,便是在这山中度过的,整日游山逛野,哪里有巢何处有洞尽皆知晓,若说起对山中熟悉,白约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小些时候,有几个人误打误撞来了这里,白约兴奋不已,只是这几人身负重伤,其中一人更是命不久矣,一片哀伤。本欲打听外面的风景,也就此作罢。记得有一次,白约按耐不住,背上些许干粮,没跟师傅跟师姐说,他知道说了定然是走不了的。朝阳未起便出发,认准一个方向,一路向前。
那时虽然年幼,但是熟悉地势,善于规避野兽,一路也算是有惊无险。走了不少岔路,吃了不少苦头,走了近十日,总算是出来了。见着第一个村庄,一时心绪难平,几个与他一般年纪的孩童远远见着他,一些呼呼喝喝回家叫长辈过来,一些壮着胆子向他走来。白约却是怂了,扭头奔回山中,不知为何,那时白约竟不敢与外人说话。
在村庄附近踌躇了半天,白约望了一眼外边的蓝天白云,便往回去了。路上白约也会想,半月杳无音信,不知师傅是否会生气,师姐会不会担心。到了门口,师姐哭的稀里哗啦,拉着自个不肯松手,生怕这手一松开,人又不见了。师傅一句话都没说,撸起袖子裤腿,按着脑袋左右检查了一下,见着一些皮外伤,便自顾自进屋去了。
自那时起,白约就再没做过如此出格的事儿了。只是,如笼中之雏雀,慕蓝天之遨游,对外界的向往却是有增无减,这也怪不得他。因此,今日谢机说起一些故事,又引起了白约心底里一丝悸动。白诩自然是知晓白约那些小心思的,便也就没在驱赶他,任由他在一边旁听。
谢机本欲交好山中居士,自然是如竹筒倒豆子,肚子里有多少货便倒多少货。只可惜手中并无折扇,不然啪嗒一开一合,凸显气氛。没有也无妨,谢机接着那堂前燕的话题说道:“说来这十年一次的堂前燕流落白身,但终归是望族评出。恩出于此,也只不过是稍微遏制了十大望族根深蔓延的速度,却让更多的俊才,还未如何,却马上成了这巨大利益链中的一小环。评为堂前燕的人,坐到高位,自然也要感激老东家的知遇之恩,少不了照顾。往年堂前燕虽说这十大望族之中评选,但也在诸多小豪门中转圜。唯独这次,两年前,赠给了一名真正的白身。此人姓是名宗佐,兖州小县逸阳人氏,自幼失怙,家中只余一老母相伴。好任侠,少时从一铁匠做学徒,铁匠有一女,甚美貌。同县有一恶户王三郎,欲妾之,铁匠不从,便滋事挑衅。铁匠被其所雇泼皮断一臂,是宗佐提剑愤而杀之,后直奔恶户庄园,有好事者紧随其后,言恶户左右竟皆不能当之,恶户被当场格杀。巡捕赶来,遂将是宗佐下狱。”
“好汉!那后来呢?”白约突然出声赞道。
谢机微微一笑,说道:“恶户虽恶,但乃是该县富户,县中每有修桥铺路需用钱财之物,大都由其供给,若是遇上灾荒,也肯出米粮开放粥棚赈灾,因此亦有县里良善人家的招牌。”
白约眉头皱成一块疙瘩,闷声道:“恶户却是良善人家?那做出这等霸蛮良家的事儿?”
白诩便说道:“非黑即白哪能如此轻巧,一人之善恶,又岂是一两件事就说的明白的?需得结合此人当时心境,环境来看。”
谢机点头道:“居士说的没错,王三郎好事坏事都干过,虽霸蛮,却也并非毫不讲理之人。在此需点明几件事,其一,王三郎家在该县为首富,自有一种高人一等的心性脾气。其二,王三郎与是宗佐相似,亦是自幼失怙,由老母教养,王家老母孝悌亲善声名在外,王三郎虽霸蛮性燥,但有王家老母教养,亦是有些涵养的。因此,也就造就了此子的两面性,为人霸道高傲,却又怜悯县人。其三,铁匠性烈,王三郎性傲令铁匠女儿为妾,铁匠疼惜女儿,言辞激烈了些,王三郎的脾气暴躁,怎能忍受这种侮辱,手段也就激烈了些。其四,是宗佐好任侠,少年血气方刚性烈如火,见师傅受辱,便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侠者,以武犯禁,若是交由县令判决此事,或许就无这乱事,这也是国朝抵制侠之风气缘由。”
白约抓耳挠腮,闷闷道:“你这么一解释,王三郎倒有些…冤枉可怜了。”
谢机颔首,待白约想了一阵,又往下说道:“出了这事儿,县令也有些难办。本朝尚武,任侠亦有利弊,侠者好义举,此风可涨,但又滥武,往往好事办坏事。是宗佐亦是如此,在县中素有善名,但法理不可废,该县王氏宗亲群情激愤,县长便欲上报以待秋后问斩,民间闻之又送上群情书求县令宽宥是宗佐。左右为难,只得按下不表,恰巧是年,姒长公主出嫁,皇家大赦天下,是宗佐有群情书庇佑,亦在大赦之列。是年出狱后,是宗佐方才十六,深知过错,弃剑,折节读书。跪于王家老母门前祈求原谅,逾旬月,风雨无阻,数次晕厥。最终还是打动王家老母,时人称其浪子回头,昔日烈性任侠终成儒雅文士。话说当朝右丞相陈知弼,少时亦好任侠,亦曾当众杀人,后发奋读书,终成一代名相。有陈知弼珠玉在前,王谢两家对是宗佐也是寄予厚望,遂以堂前燕赠之。”
任侠之风由来已久,演变于墨家激进派,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