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马塘镇,道路并没有变得多好走,只是宽阔了许多。仍是出于益州边缘地区,山高林多,也是实属难得了。路上也偶尔能见到一两个行人了皆是行色匆匆,紧紧的捂着包裹走的飞快,哪有像白约这般晃晃悠悠的。这些人不曾结队而行,如此急促也不是害怕有拦路劫道的,更多的是怕山林中的猛兽。
马塘镇这块虽说也属益州的一部分,但实在是偏僻,就连蜀都都曾听闻夜半虎啸,就更遑论如此偏僻的马塘镇周边了。行人未曾结队而行实属不智,有时候也不是办法,马塘镇往来的路人实在是少,凑个几天都未必能够。也就抱着侥幸的心理匆匆赶路了,也未必真能撞上饥肠辘辘的野兽。
白约没空过去看周围的景致,心里正在计算手中的盘缠。方才一顿饭便花去二十八个铜板,钱袋里白落只准备了三两碎银子和五十来枚铜板,还是发黑的那种,上了年头了。本朝通用货币有金银铜三种,基础货币便是铜钱了,一文便是一个铜板;百文用绳串起,称一吊,大约九两重;十吊为一缗,或称一贯,重约九斤,通常一贯钱便能兑一两银锭。往上说涉及金银了,便属于大宗的货易了,百姓通常都是使用铜钱的,只有商贾才较多使用金银。若是要远行,百姓也会带几两碎银子在身上,方便到地方了兑换成铜钱使用。因而银锭有半两和一两的供民间使用,此外有五两、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和两百两重量的制式银锭。金锭自然是最贵重的了,涉及的货物交易更加大型,标准情况是十两银锭能兑换一两金锭,而制式金锭有标准的一两、二两、五两、十两、二十两、五十两和一百两。
以上所说的,当然都是标准情况下的兑换,便是说铜钱,银锭和金锭的成色质地都是优良的情况。实际兑换情况除了要根据各地官府的标准,和货币的优劣情况。铜钱的购买力标准,一般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而且受众量大,一般都是加铸了铅在里边,因此也不会太过追求铜铅。寻常百姓都不会将银两留在手里,都是马上换成铜钱的,除非特殊情况,例如需要出远门几十斤的东西带在身上着实不方便,毕竟银子兑换量时时变化,平头百姓可承受不了突然就没了几百文的打击。不说那些平头百姓,一些豪商大老爷,都喜欢用铜钱把钱库塞得满满的。
像白约手中的三两碎银子,都霉黑了,成色差了,肯定不能兑出三千文。一两能兑个七八百文,都是老天保佑了。刚下山的雏儿白约当然还不知道这些门道,到时候知道了真相怕是眼泪都要掉下来。心里还想着自己至少还有三千文呢,可是这三千文也花不了多久,对于一个从现在开始漂泊的游子来说,就这点钱还游个屁啊!
“兄台!兄台!这位兄台,稍等,稍等我一会儿!”
白约正想着事情,听到动静,扭过头看去,一个青年正往他这边赶来。左右看了看,也没别人了,应是在叫自己。等那青年赶近前来,已是满头细汗,看来走的挺急的,有些气喘吁吁,白约等他喘顺气了些,才问道:“何事?”
青年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笑道:“我看兄台一个人,便打算与兄台搭个伙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说话的人,不知道兄台方便否?”
白约也笑道:“都走在一条路上,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在下江祈岁,兄台怎么称呼?”
“白约,字竭淮。”
“噢!失礼了!”江祈岁突然施礼,弄的白约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欸?”失礼?怎么突然就失礼了?白约没摸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说起名字,在一个人出生时,父母会根据自身对孩子的寄予的厚望或是美好的愿景,起一个相应的字,结合名,姓加单字名成为普遍的姓名的组合。等到孩子长大了,参与加冠成人礼,或是族中的长辈,族长,或是寻找同村的德高望重者,或是祈求恩师赐予双字,方便同龄人之间相互称呼,这两个字可能是希望这个人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或是祝愿他将来达到怎样的高度,保持怎样的德操。总之,意义是繁杂多样的,如仲德,便是排名老二,做个有道德的人。
先取名,后取字,在前朝是比较普遍的,上至豪门贵胄,下至黎民百姓尽皆沿用。只是士族阶级牢牢把握着文化命脉,普通百姓难以在加冠礼的时候有一个好的字,而直呼人的姓名又显得不敬,因而,双字名便逐渐普遍。到了本朝初期,士族阶级以下几乎沿用双字名。到中兴武帝时,因中兴帝起于帝族微末,用的便是双字名,后只起帝,未再起字。因此带动了双字名潮流,士族阶级也开始逐渐使用。如今,只有顽固派仍旧沿用加冠取字的风格,而这些顽固派大都是掌握了国朝大部分的顶尖族群,符合这个要求的,一是豪族,二是传承悠远。因而,如今双字名与加冠取字反倒成了区别顶尖人群与普通人群的一个标准,当然,更多的还是按照个人意愿去取名字,至于非豪门如果照古礼取字会不会被人笑话,那就看脸皮厚度了。
因此,江祈岁将白约误认为是某个大豪族的子嗣,才作出这种低姿态,白约自然是不明白这些的,因此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