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林苑…来如嫣…金鸢…
她的一生,有诸多的名字,每一个名字,不仅仅是她那一段时间的称,更是她某一段故事的见证。她的一个名字就是一段人生,或者说,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不同的人一样。
当她还被周围的人唤做怜儿的时候,高堂具在,有两个兄长,怜儿如同一个明珠一般,被他们精心呵护在手心里。这或许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怜儿这个名字陪伴了她最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锦衣玉食的生活,每日里嬉戏玩闹,春日里在青葱的旷野里放风筝、夏日里在摇椅上享受冰凉的果饮、秋日里在庭院中荡着秋千、冬日里窝在暖床中感受着瑟瑟寒意,丫鬟们争相在自己面前殷勤切切、仆从们谄媚而谦卑、扈卫们如同一座高墙,忠犬一般守护者自己。珍贵的书籍在她手中是童年里最枯燥的游戏,华美的首饰在她眼前不过是一堆平凡的玩物,多么令人艳羡的惬意。
怜儿逐渐长大,怜儿这个陪伴了她整个童年的奶名渐渐没有人再叫起,她有了的名字,林苑。林府的千金,待字闺中,万众瞩目。林苑这个名字,就像一个诅咒她经历了最惶恐的时代。那个时候,好似天地变色,天翻地覆。
想起那段岁月,林苑最常听到的便是鬼狄靡乱幽冀,西犬戎侵扰凉并。每谈及此事,父亲与两个哥哥都忧心不已,林苑倒没有什么感觉,在她的印象中,不管是冀州、凉州还是并州,都离得好远好远,远到在林苑还不成熟的心智中根本还不清楚,那里也算是国朝的疆土。后来有一天,街上众人弹冠相庆,家里忽然摆起了宴席,这是多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好像上次摆设宴席是在自己取名为林苑的时候。
林苑知道了,国朝的大军将鬼狄赶回了燕地老家,再将西犬戎驱逐回西北大漠。林苑只觉得国朝真是厉害啊,在她的印象中,这两场大战就像是哥哥描述的那样,两个壮汉想要夹击一个壮汉,这两个壮汉就是鬼狄和西犬戎,而另一个壮汉就是国朝。结果国朝这个壮汉右手按着鬼狄猛锤,时不时空出左手扇一下西犬戎,将那两个壮汉都锤回家去找妈妈哭诉。
国朝最终取得了胜利,人们争相称赞当朝帝王不负靖安武帝的直系后裔。虽说胜利是属于国朝的,但是也为其埋下了隐患,国朝两线作战,的后勤补给拖垮了国朝内部经济,各州各郡的粮仓空荡荡的能饿死老鼠,保证前线的物资补给,沉重的赋税最终落到了最困苦的百姓身上。虽说如此,仍旧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不仅蒙蔽了林苑,也蒙蔽了各大豪族,他们弹冠相庆,他们摆宴庆贺,他们无视了早已饥肠辘辘的平民百姓。
庙堂之上的大佬们自然看到了这个隐患,但是他们无能为力,在这个艰难的时期,势力庞大的士族与豪门是国朝不敢妄动的势力,而最终为国朝流血流汗的底层,却成了国朝不得不辜负人群。国朝只能期望来年风调雨顺,赋税百姓回归正常的生活。
可惜天不遂人愿,兵戈防止,又起天灾。来年,兖豫徐扬四州大旱,国朝立刻下令赋税。然而,国朝庞大的国土和腐朽的监管,数个世纪而形成的腐败风气。增收赋税的政令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席卷,而降低赋税的政令却以路途遥远、消息闭塞等理由被搪塞而推迟。国朝在打仗,这么高的赋税他们不敢贪婪,如今仗已经打完了,还是大胜,苦了这么久,是时候贪婪一波了。
降低赋税甚至免税的政令如同陷入泥沼一般,寸步难行。虽说不乏有识之士能够明白国朝的苦心,但是不论在哪个时代,目光长远的人,终究只是少数,旱情不止,饿殍千里。林苑家中仍是锦衣玉食,直到天地崩塌的那一瞬间。九黎遗民从十万大山中出现,饥饿的人民化身暴徒,闯入林苑的宅邸,不管是否贵重的物品,或是要命的粮食,被席卷一空。扈卫们被暴民杀死、仆从们跟着化身成暴民、丫鬟们不知道被拖到何处生死不知。父亲和两个哥哥被吊死在庭院中,就在自己的秋千旁。林苑躲在床底下,听着整个宅邸里传来姨娘们和几位嫂子的尖叫声。她瑟瑟发抖,被暴徒从床底拖出来,年幼到甚至对男女之事还懵懂无知的她,在恐惧中被玷污。
在这场动乱中,始作俑者自然是那些贪婪地士族豪门,但是到了最后,这个根源已经不了。人都是罪人,人都是暴徒,没有一个人是受害者。
一个人,他们的成长道路,除了缓慢积累人生经验而逐渐成熟之外,还有就是遭逢巨变,一夜之间长大为人。林苑就属于后者,醒过来,除了身心上的创伤,她忽然发现,昨日里还是遍布灯笼,载歌载舞的豪宅,今日已是断墙残垣,狼藉遍地,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一个她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浪迹天涯的日子并不好过,更不用说从出生到昨天,如同温室中最精贵的花儿一般的林苑。虽说九黎遗民所兴起的反叛并没有波及林苑的故乡,但暴起的乱民荼毒程度也不遑多让。没过多久,这场动乱就遭到无情的镇压,战火从幽凉边境烧到了国朝的东南之地,只是针对的目标不同了。
没有的生存技能,出身高贵的林苑在这个时候没有生还的可能。在即将被饿死的一瞬间,一个老猎人救了她,一块焦硬的肉干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