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男子在楼下叫了半天,终于有一个皱皱巴巴的胖子来开了门。那个胖子看样子原来应该是珠圆玉润的,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如今竟然像一只风干了的苹果。
吉祥星见来人很不客气地盯着他,眸光中还渐渐泛起了嘲笑之色,他的怒火骤然从胸中升起,刚想破口大骂,却见来人的腰中一块玉佩盈盈闪光,不觉一惊,抬起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珠,毕恭毕敬地将他让进了门。
“三弟!”
还没见人,阮衡已经听到楼下传来气急败坏的大吼。
“续梦楼交给你,何等大事,你竟然三年不开张,如此成何体统!”吉祥星这个人,不但吃的多,话也多,就门口到楼下短短几步的距离里,他已经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多年的苦水全部倒给了这个看起来似乎可以管住阮衡的人。
“大哥!”阮衡自顾自地喝着酒,“这里又不是我愿意来的,还不是被你骗来的。”他抬了抬眼睛,阮籍的目光有些躲闪,“反正来都来了,我做不做事便不由你了。倒是你,现在不着急去死,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阮衡目光瞥了一下阮籍,又将头转向窗外。
二十四桥仍然是长虹垂落,玉带卧波,桥头看花之人人头攒动,倒是相邻不远的续梦楼却比三年前冷清了许多。楼主不营业,客人少了,连带周围的小摊小贩也搬去了别处。
难得的清净!
阮籍一时被弟弟揭了短,面子上挂不住,索性撇开话题,“三弟,今日大哥至此不为此事,倒是为了一件和你息息相关的事。”
“哦?”阮衡目光一闪,淡淡一笑,饶有兴趣地侧耳倾听。这么多年了,这个大哥倒也念叨过许多和他相关的事,不过最后都变成了别人的事,比如那次大战,比如那次瑶池会,比知这次……
阮籍见他回头,长袍一掀坐在桌边,抓过个酒杯,倒了一杯酒,刚想往嘴里送,却被阮衡一手抢过。
“你!”
阮籍有些不悦,“算了算了,还是说你的事吧。你说你来续梦楼带走三生锦也就罢了,干什么还顺手牵羊把鱼素玄的宝贝也拿了?你不知道那个家伙有多厉害,这些天他一把鱼肠剑搅得整个青丘都不得安宁。我的头发还被他削去了一大截,你看你看!”
青丘狐王当真当着兄弟的面,解开发髻,把短了一截的头发展示给他看。
阮衡抿了抿唇,目光颇为期待,削狐王的头发,这绝对是鱼素玄能干出来的事,不知道下文是不是更精彩?
“他还说,若不把宝贝给他找出来,他就要割了我这狐狸头。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来续梦楼找你,想他紫竹林铁桶一般,除了你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进去。哎,那宝贝到底长什么样,拿出来给我看看。”
阮籍笑了笑,言下之意,这偷宝贝的蟊贼非阮衡莫属了。
“兄长与那宝贝没有缘分,恐怕送到眼前也不知道。”对于兄长即将被割掉脑袋的事儿,新任的续梦楼楼主丝毫不以为意,他拿起酒壶又倒了一杯酒,却将那杯液体送到唇边又停下,望着兄长一字一字道:“倒是那个鱼素玄逼你来做什么,让他有本事自己来要!”
如云似絮的血色烟雾在酒壶抬起的一瞬涌起,又在落下的一刻归于平静,青丘狐王看得目瞪口呆。半晌,他苍白着脸道:“这就是那宝贝?果真是你拿了?阮衡,你这不是把我们青丘之国往剑口上送吗?鱼素玄那个家伙,我们惹得起的吗?”
当年紫竹林的剑仙斩妖除魔,一把鱼肠剑威慑天下,就连人人敬畏的宁馨姑姑都差点儿被他断了尾巴,如今他虽然已飞升,作为神兽一族的青丘狐族还是忌惮三分,倒是这个不知死活的阮衡,不但不怕,还频频往前凑,将其引为知己。
放下酒杯,阮衡拿起了桌上的水晶棺材,三生锦的繁复花纹尚未雕完,他继续挥舞着手中的刻刀。青丘狐王盯着那具棺材,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三生锦这样的仙界之花,这个弟弟竟然把它雕刻在了奈何桥边,难道千年前的一幕他至今没有忘怀?
他深吸了几口气,定了定心神,目光躲过阮衡质疑的目光,落在了远处那座白玉一般的桥上。
那座玉带横波一般的桥下,竟然也开满了鲜红的芍药花。
“三弟,”青丘狐王吁了一声,默默抽回目光,道:“这鱼素玄找上门来,你好歹倒是教我们个应对之法,可不能把我们推下火坑就撒手走人什么也不管了!”瘦西湖上波光粼粼,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睛,青丘狐王幽幽地叹了一声,继续道:“作为一介国主,你大哥我不能看着国之将倾啊!”
“是鱼素玄找错了人,与我何干?”阮衡轻轻一笑,跟着过来,斜倚着朱漆的栏杆,阳光给他临风飘举的衣袂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他站在那里微微一笑,清朗绝尘,眸中却又一丝冷漠,“大哥,我劝你还是速入轮回寻找你的姻缘,莫负了大嫂的三生之约。”
“这……;”青丘狐王喃喃,面上颇有为难之色,心道入轮回,入轮回,他现在入轮回,年龄只能赶得及做那个人的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