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穿着一身粗布的白底蓝花褂子,乌黑的头发挽成两个发髻,上面簪了几朵雪白的玉簪花,一张犹带稚气的脸在阳光下洋溢着健康少女特有的美。
“小岸,别只顾着忙活,过来跟二位公子打个招呼。”那船娘一边摇着橹,一边催促在船舷边采着荇菜撩着水花的少女。那个女孩子闻言似有些不悦,不过最终拗不过母亲,只得放下手中活计,跑到船头对着阮衡二人匆匆行了个礼。
那个船娘对女孩的傲慢无礼很是不满,却又不好当着外人发泄,只得在船尾低声训斥着女孩,“你个丫头片子,老大不小了,虽然你这个长相二位公子未必看上,好歹也去试试,就算在续梦楼谋个烧火丫头的差事也好啊!”
说完,狠狠点了一下女孩的脑门。
女孩厌恶地一捂耳朵,哼了一声,一个猛子扎入水里,眨眼工夫便躲在田田莲叶下哼起了小曲: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阮衡看了几眼荷叶下鱼一样穿来穿去的少女,只觉心中异样,便赶紧将目光收回。
“怎么了?”没想到这个动作却早已被鱼素玄看在眼里,他转头,一脸冰霜地问道。
“没什么。”阮衡笑笑,也不多解释,指着前面一处拱桥道:“这里便是瘦西湖的二十四桥了,唐杜牧曾有诗云:‘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我知道。”鱼素玄对他的殷勤丝毫不领情,未等阮衡说完便截断。
“你就不能当做不知道吗?好歹也让我这个续梦楼楼主尽尽地主之谊。”阮衡一甩袖子。
“我不是客人,我是续梦楼的人。“
“什么?“阮衡一个趔趄,想了想,道:”我续梦楼不缺人手。”看着鱼素玄杀来的两道目光,他马上故作沉思,“不过花匠倒是缺一个。”
跑腿的有吉祥星,烧火做饭打杂的有绿萝和槿篱,想想好像只有园中的芍药需要他亲手打理了。
“我不做花匠,我要做主管。”
“我有管家,你也看到了,就是那个胖胖的皱得像只烂苹果,抱着我大腿不放的那个。”阮衡见鱼素玄目光再次杀来,想了想又道:“虽然那个胖子现在饿瘦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续梦楼开张,他用不了一个月就能胖回来,胖子天生好招牌,人见人爱,不像你一样,往那一站死神一样。”
“我说是主管!”鱼素玄被好友打岔,侧过脸,低沉着声音,一字一字又重复了一遍,“不是管家。以后续梦楼的事对外我一概负责,你只管治病救人就是了。”
粼粼的波光之上,那个在莲叶中的小丫头已经拿了一包东西回来,她扒在船头,解开青绿的荷叶包,殷殷对剑仙笑道:
“莲子,小岸秘法从去年保存至今的,还新鲜着呢,请你吃!”
剑仙却只是瞥了一眼,便将目光收回,清冷的目光落在虚无里,整个人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让人忍不住窥探的忧伤,那股忧伤萦绕多年,浓重得早已化不开。
小女孩碰了一鼻子灰,哼了一声愤愤游了开去。
“你答不答应?”他回头,见阮衡正盯着女孩溅起的水花出神。
“我能不答应吗?”阮衡苦笑,那一刻他听到了鱼肠剑的龙吟声,他可不想当着这个女孩子的面人头落地,“我什么时候有过选择的余地?”
人头落地画面血腥不说,接回去还很费力。
“当然没有。”剑仙满意地微微一笑,见那个女孩子从不远处又露出头来,手里拿着一条金光闪闪的鲤鱼,忍不住道:“那个女孩子你碰不得。”
“哦?”
阮衡一愣,不知好友的这话从何而起,看着他刀剑一般的目光,旋即知道此人会错了意,道:“我本来也没打算碰,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有些眼熟,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说完心里默默道,若是大哥不那么急着溜走就好了,看到这个女孩子说不定能鉴别出真伪来。
想着想着,不禁神色一肃:“你也碰不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鱼素玄只是叹息一声,从怀中抽出一条女子用的手绢,“这是云端城的东西,你若还想挣到继任楼主以来第一笔银子,还是跟我去一趟南疆吧。”
“你是主管,我只负责治病救人。”
见阮衡毫无兴趣,鱼素玄又道:“我知道你不看重金钱,你也不管续梦楼的人死活,可是,你总该去看看那个奇怪的封印究竟从何而来。”
阮衡低头不语,鱼素玄的这一句确实戳中了他的软肋。徐暮风胸口的封印画到一半,便偏离了方向,他无法猜测那个封印的来历,然而,有什么却牵引着他去弄明白。
“好像当年的碎梦箭!”鱼素玄沉声道。
碎梦箭?心底好像被什么重重一击,坚实壁垒轰然裂开。阮衡站在船头,又差点儿摔倒,然而正当他试图从心底的裂缝中寻找端倪时,那道裂缝却又再次合上,将千年前的时光死死封住——
游湖回来,看看天色尚早,阮衡又拉着鱼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