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徐暮风早已看透了她的来历,他不言不语,像师傅,像兄长一样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传她世上最好的剑法,然后,不动声色的把她带回了她出生的地方,让她在这个美丽的城市,一步步回忆起当初父亲的残忍,一步步接近失去他的痛苦。
那一刻,她恨有游苍雪,更恨徐暮风。
所以,当她站在苍山的绝壁上,打算一跃而下的时候,那个红衣的女子又出现了。在徐暮风冲出密室,她为他挡下致命一箭时,她就远远地坐在墙上,冷冷地看着。
她带着面纱,看不出面容,一双美丽的眼睛在幽暗的星空下,闪烁着星光万点。她如一只美丽的蝴蝶,扇动着羽翼,轻轻地落在她的面前,手里拿着一把银色的弓。
奇怪的是,那把弓上并没有箭,然而,却仿佛有一支无形的箭,在她松开弓弦的一霎那,无声穿破空气,在对面的崖壁上击落。
“漂亮吗?”
那个女子看着一脸惊异的她,缓缓回转过身,仿佛对自己的闺中密友说话一般。
她怔了怔,点了点头。
一箭射下,对面的冰崖绝壁顿时溅起一片飞雪,顷刻间如银河轻落,纷纷扬扬落在无底的深渊里。
“这是心碎的声音呢。”雪夜看见那双眼睛笑了笑,温暖中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淡,“被碎梦箭射中的人,心碎的声音比这还要美。只是,不同的是,往事成烟,一切都不复存在。”
“那么,你能让他忘了吗?”雪夜的眼睛里闪着光。
“你是聪明的女子!”红衣女子眼睛里的笑意更甚。
“让他忘了吧,他生了很严重的病,我知道他活不了许久了,我不想让他的一生结束在仇恨里。”雪夜淡淡说着,觉得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忙抬头看向了天空中的万亿星辰。
“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必须付出代价。”女子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银弓,精致的弓不知道什么样的材料雕成,华丽异常,却轻巧无比,一只血色的蝴蝶落在上面,一下一下振着翅膀。
苍山脚下,一片烂漫的花海。
徐暮风坐在这里,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从黎明的最后一颗晨星坠落,到此时的日光洒满洱海,他的心里反反复复不知告诫了自己多少次。
对雪夜绝对不能心软!
她的父亲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八年前她的到来,只不过是游苍雪新的阴谋的开始。她,只不过是一颗伺机窃取凝碧珠的棋子。
忘了她,忘了她,也让她忘了自己。
手指抓住留香亭的栏杆,不知不觉,坚硬的木头竟然发出吱吱的声音,指间嵌进木质,鲜血淋漓,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暮春的阳光温暖而舒适,他整个人却仿佛在冰窖里一般,胸口有坚冰一样的东西,让他没法正常呼吸。然而,他的眼睛却如一潭幽水,隐隐掠过一丝不舍。
其实,他知道,雪夜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
那夜他明明知道她在偷听,还是撂下了那样伤人的话语。
让她恨吧,让她继续恨吧!
那个叫鱼素玄的人说要把她带来,其实见一面又是何苦?不过是徒增双方的痛苦而已。
他的目光掠过水面,水面上传来一阵清越的歌声。远处,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站在船头,唱着并不熟练的南疆民歌。
那个少女见了凭栏而立的徐暮风,双眸光彩闪烁,对着旁边的人喊道:“阮衡,阮衡,就是他吧?”
那种欢呼雀跃的表情让徐暮风的心里陡然一冷,手中的龙泉剑不觉悄悄握紧。
少女身边吹笛的白衣男子闻声,放下竹笛,抬了一下手,二人便如白鹭般一跃而起,眨眼间便落在留香亭里。
“她呢?”少女立定,不情愿地甩开阮衡的手,回头一看,竟然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
阮衡挑了挑眉,朝船舱努了努嘴。
徐暮风这才看清,船舱的帘子后躺着一个人。
徐暮风只看了一眼,脸色霎时变得雪白。那是雪夜,那角鲜红的裙角上有她亲手绣的杜鹃花。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有那么一刻,她想一跃而入,然而,心却把双脚牢牢钉住。
“你不见她最后一面吗?”少女见他迟迟不动,盯着他的双眸渐有怒意。
徐暮风的身子果然一震。
“她中了箭,很重的箭伤,在心脏附近,毒液已经浸润到肺部。”
徐暮风提剑的手猛然一哆嗦。
那夜,竟然是她!她不是该听完了他的话,愤怒地离去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她又去而复返?
重围中从背后射来的那一支冷箭,他本以为避无可避,没想到那支箭却噗的一声,射入了一个人的身体。
月色幽暗,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那个人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便见面前一支箭飞来,一时的犹豫,那支箭已经穿透他的左肩。
原来,那个人是雪夜。
她总是这样,那么的信赖他,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却从来不相信他能保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