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酒绿灯红。√
方月又回到怡红楼,迎人的两个小厮又走了出来,牵马的小厮道:“呦,我道是谁,原来是这位客官。”
迎宾小厮脸上依然堆着笑:“客官,快里边请!”
方月说:“请就不必了,将我马牵来。”
迎宾小厮弓腰笑吟吟地道:“客官账还未结,马怎能牵来?”
方月一摸口袋,还剩几块碎银,凑不齐账目,面露难色。
牵马小厮见了,面色骤变,弓着的腰也直了起来:“好啊,没钱还来作乐,莫不是白嫖!”
迎宾小厮厉声道:“你这厮,没钱还敢回来牵马!”
牵马小厮说:“我看你那匹黑马也值几两银子,就先抵在这,有钱再来赎!”
方月幽幽地道:“我那匹马岂是只值几两银子?”
牵马小厮昂头叱道:“我说值几两就值几两!”
方月笑道:“恐怕你说了不算吧。”说着扭身吹一声口哨,只听巷里传来一声长嘶,一匹快马自远处疾驰而来,马蹄声不绝于耳,转眼就来到方月面前。
牵马小厮惊恐地看着面前的黑马,马绳上还拴着半块断裂的木栏:“我明明将它拴在栅栏上……”
方月翻身上马,大笑着扬长而去:“金鳞岂是池中物,你说拴住就拴住?啊?哈哈哈哈……”
马蹄声里,两个小厮呆站原处,傻看着一人一马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的嘴惊愕地半张着,像是塞下了一块坚硬的烧饼,吐不出又咽不下。
方月确实是个让人吐不出又咽不下的角色。
拂晓,方月又骑上了那匹黑马,踏过一条长街,向衙门走去。衙门门前,聚集着很多的民众,显得很是热闹,两天的案子聚在一天,也很难不热闹。
方月将马栓了,探在人群里向里面观望,他个子不高不矮,在看热闹上并没有太多的优势和劣势,他抬脚便能看见里面景象,放下脚则被攒动的脑袋挡住。
衙门口有几个持刀的衙役把守,他们身着兵服,腰佩朴刀,身形消瘦,面色黝黑,站作一排将人群拦在门外。远远的看去,对门设一张四角方桌,桌前上摆些令箭堂木,毛笔砚台等杂物,正中间放个白瓷杯,杯上飘出袅袅青烟,想来是一杯好茶,
桌下大堂两侧,站两排衙役,人手一根长棍,衙役们将棍子伸展开来,在大堂中间叉着。他们与门前的衙役相比,脸上则多了几分红润,身上多了些肥膘,只是稍显慵懒。
不多会儿,只听一声爆竹声响,的衙役连忙整顿衣着,打个机灵,挺胸抬头,将身子挺起来,把手中长棍直往地上乱杵,发出“通通当当”的声响。
四方桌旁有扇小门,上面悬一页帘子,只见一只洗净莲藕般的手从帘内探了出来,将帘子掀开,里面走出个青天大老爷。
这位官爷四十岁年纪,他头戴乌纱帽,身着青衣,脚踏皂靴,走起路来摇头晃脑、威风凛凛,他走到桌前坐下,一张油光满面的脸上面无表情,八字胡下藏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嘴,嘴边是两块松弛下坠的圆腮,一直坠道半弧形的下巴上还不停歇,露出两点失控的赘肉。
官爷后面跟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想来是个师爷,她长得面若桃花,稍显宽松的吏服也掩不住她的,凸翘得法,颇有韵味,她胸前抱着一摞书本,将一摞在官爷面前放了,另一摞抱到一旁的小桌上放了,小桌斜放在官爷稍下的位置,师爷在小桌前坐下,提笔将衙役早已磨好的墨沾了,只等升堂。
只听官爷“咳”地清了声嗓子,将桌上的堂木摸起来一拍,叱道:“升堂!”
两侧的衙役口呼“威武”,将手中棍子收了,杵在一旁嘴巴紧闭,一个拿锣的衙役将手中锣子“叮”的敲了,大呼道:“有冤申冤,有罪治罪,有序入堂!”
人群里,先走出两个人来,一个衣着华贵,一个白衣麻服,两人进来跪下,叩首道:“给青天大老爷请安。”
官爷俯视着两个百姓,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白衣麻服的那个道:“小人乃城东丰裕面粉店的劳工,姓孙,名来,前几日店主张德鲁给小人发工钱,数目不符,小人前去质对,张德鲁百般搪塞,不予补发,又派人恐吓小人父亲,他老人家年迈弱,抗受不住,抑郁而死青天大老爷审断,为小人伸冤啊!”
衣着华贵的那个跪在地上,瞅一眼身旁的孙来,抬首道:“小民乃是城东一家面粉店主,姓张,名德鲁,方才孙来所言都是诬告,小民为商公道,从不欺瞒,县里乡亲皆知,怎会小小工钱自毁清白?小民实在是冤枉,还请大人明鉴。”
官爷捋须问孙来道:“孙来,方你所言可有证据?”
孙来伏地高呼:“大人,张德鲁予我的工薪在此——招工时,我们早已说好,一个时辰十文钱,超过八个时辰一个时辰十五文,小人每日工作十个时辰,共二十五日却只拿得二百二十文,与小人应得所差甚多……”
张德鲁不戴孙来说完,打断道:“大人,小民确与孙来说好工薪,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