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华说道:“阿雪,你要是让我留在这里,待会儿老匹夫醒过来,记着我断他双掌之仇,就算他已是武功尽废,殿里这许多徒子徒孙,又都争抢着在他面前邀功,那还不是随传随到?我功夫本就差劲得很,现在又添新伤,待会儿给他们打得全无还手之力,连你最后一面也见不着,就这么悲惨的死去,那也是很可怜的啊。”说着握住她一只手,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这番话里难免有些造作,南宫雪明知如此,但听他说得实在凄惨,心里也稍感酸楚。往日里道听途说,毕竟不如亲眼所见之震撼来得大。想到穆青颜为了爱人倾尽所有,自己虽称爱慕师兄,但也做不到她一般。再念及她日后的最终下场,想来相恋之人也未必能够白头偕老,众女共侍一夫,看似完满,其实却是人人痛苦。由此想到自身,正值极度苦闷,心肠也比平常更来得软些。
那群弟子都正忙着服侍刘慕剑,没一个有闲心搭理他们这边。程嘉华又低声道:“口是心非,阳奉阴违,就算表面答应得再好,可暗地里怎么做,谁又能知道呢?阿雪,我不想令你为难,所以我总是会听你的话。如果你执意要我留下,我就留下,即使真给他们杀了,我也绝无怨言。”
南宫雪心里一揪,看着众弟子们腰间悬挂的佩剑,隔着剑鞘就能感到一股寒气,更凌厉的则是杀气。
这群人曾眼见全程经过,知道师父昏晕前对这三人恨之入骨,尤其就是那暗使诡计,随后又亲手斩断他双掌的程嘉华。不等师父号令,若是能先取了这小崽子人头,等师父一醒,便即献上。师父定然“龙颜大悦”,说不定人人俱有封赏,而第一个捧着人头的多半便能成为下一代继任掌门。
南宫雪在江湖中闯荡得久了,不少从前一知半解的东西都已掌握纯熟。这念头连她都想得出来,那些成天算计的黄山派弟子又怎会想不出?若是真让程嘉华留在殿中,那是只有任由人宰割的份。既然得他如此信任,就不能因一己之故而害了他。点点头道:“那也好吧,你就跟我们去,但一路上可得千万小心。”
李亦杰不耐烦再听他们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道:“底下情形不知如何,我先下去探探。等确认安全了,再知会你们。”南宫雪道:“师兄,你也受了伤,一定要小心啊。”
李亦杰哼了一声,心道:“原来你还记得,我‘也’受了伤。”甩开她扯住衣袖的手,纵身跃下。
他原已做好了中途多次换气的准备,然而却是出人意料,几乎刚一跃出,双脚便已踩上实地。这洞并不深,踏在地面,头顶与洞口大致齐平。只因在上方光线昏暗,看不清洞中如何,才生出无底深洞之疑。又在地上用力跺了几脚,挥手在四壁击打,确认并无机关。这才仰起头叫道:“雪儿,你……你们……下来吧!这里很安全!”
忽然脑中冒出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如果不再招呼他们,我自己掉头就走,先去取到索命斩再转去会合,那又怎样?反正师妹不愿让程公子冒险,做哥哥的该当保护妹妹,危险就让我一个人挡着好了。”
随即又想:“李亦杰,你是怎么回事?一个暗夜殒不够,现在为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便又来怀疑雪儿?她是怎样的为人,难道你还不清楚?你的脑子里,每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当真该打!该打!”一边握紧拳头,在自己头上击打。
咚咚几声响过后,一个柔和如水的声音讶道:“师兄,你在做什么?”接着两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拳头,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自己?”面前之人正是南宫雪,此时微薄光线下,她的面容平添几分柔和,映照得更是如梦如幻。李亦杰一时间看得痴了,反握住她软绵绵的手掌,真盼时间静止,或是就这样与她一辈子厮守在这黑沉沉的洞底。
气氛正自一片大好,程嘉华声音忽然响起,语调油腻腻的笑道:“我想,李盟主大概是觉得他太聪明了,有碍旁人立身处世,因此想要将自己敲得笨些,才能融入大伙儿之间,不知我说得对不对?”南宫雪嗔道:“你啊,就是胡说八道。好的不学,尽跟你那个师父学油嘴滑舌。”
李亦杰听了更是不快,昏暗光线中见他们两手正牵在一起,脸色立刻又黑了几层,一言不发的拉起南宫雪另一只手,转身向前走去。耳边听到南宫雪向程嘉华笑道:“我师兄这个人啊,说风就是雨的,老是这样……”心里便有一股无名火蹭蹭直冒。
走了一段路,心头忽如擂鼓重捶:“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又在吃师妹的醋么?难道我口口声声劝她放弃我,再找个好人家,都是讲假的?难道我心里毕竟还是舍不得她的?不……不……陆黔说得不错,我不爱她,却想霸占着她,莫非……我是下意识地将她当做韵儿的替身?我……我怎可如此卑鄙!”
此时只剩下一个念头,就算不爱南宫雪,也不能再欺骗她,给她虚假的希望,她是自己的师妹,是自己应该保护的可爱小妹妹,绝不是给他治疗情感创伤的工具。一想到这里,立即甩手放开南宫雪,加快脚步前行。
南宫雪正与程嘉华有说有笑,手里突然一空,见到李亦杰绝尘远去的背影,似乎心里也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