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采儿一直站在门口,往院子里望,似乎是有些失神,没有听到耿大爷的口误。王子安则笑着点了点头,转过头来,打量了一下耿大爷住的这处逼仄狭小的门房,除了灶台就是火炕,进来之后,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很多东西都是乱七八糟地堆在门口的地方,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们这院子这么大,空着的房间也多,你不如自己选一间,搬到里面去住吧。”
耿大爷闻言,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用浑浊的老眼看了他一眼,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小郎君和公主都是个心善的人,但我们这些人更不能失了自己的本分。哪里有仆人去住主家房屋的道理,这是规矩,不能乱。”
虽然耿大爷拒绝了王子安的提议,但是脸上的笑容明显变多,说话也更亲切随意了些。
“不知道小郎君这里还招不招人?如果招人的话,我倒是有些合适的人选。”
主家是长安县子,自然不可能不招些丫鬟仆人护院之类的,所以,耿大爷才有此问。王子安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还真没想这些,耿大爷这么一说,他才醒悟过来,这么大一处院子,别的不说,如果不找人,单就打扫卫生都费劲。如今跟前世不同,招一些人手,以后做事也方便一些。想到这里,王子安笑着点了点头。
“我有十几个小兄弟,都是当年这公主府的好兄弟,后来公主府散了,我们在一起又当了几年大头兵,老了混得都不怎么样,但他们人都靠的住,身体也还好,如果小郎君要的话,别的不说,一些搬搬抗抗,守家护院的活儿还是没有问题的。”
王子安瞧了瞧耿大爷浑浊的老眼和花白的头发,笑着点了点头。
“行,大爷,你抽空就让他们过来吧,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别的不敢说,吃的用的,都能管够,不会委屈了大家。”
耿大爷见王子安楞都没打一个就应了下来,不由咧着嘴笑了起来。知道这王子安恐怕是把自己手下那群兄弟当成自己这样的老家伙了,不过也没有解释。
了解到武士彟派来工匠还在后院,王子安还特意领着杨采儿去看了一眼。领队的是个长相憨厚的中年人,耿大爷领着主家过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见礼问好,并请示王子安的意见。
对这些,王子安都是无可无不可的,其实依着他的心思,这房子只要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不漏雨不透风的也就能住了,弄一些有的没的也没啥意义,敢想吩咐他他自己看着办,就听杨采儿淡淡地开了口。
那边的窗子应该留什么样的窗格,这边的花盆应该放什么地方,那边的游廊应该漆什么样的颜色,这边的桌凳应该什么样的款式,尤其是说到主卧和秀楼的时候,交代的那叫一个细致专业……
吧啦吧啦,一大堆,听得王子安一愣一愣的,就连那领队都一个劲地点头,末了都有些钦佩了。
“少夫人果然高明,一听就是行家里手,这眼光布局,真是了不得啊!”
杨采儿被他一句话给弄了个大红脸,但又不好对着一个干活的下人发火,只得狠狠地给王子安扔了两个大白眼珠子。一转身,腾腾腾地跑去外面的抄手游廊看雨去了。王子安有些无辜地看着武士彟派来的这位中年领队,自己这锅背的……
就在杨采儿不断的发表意见的时候,谁也没注意一直站在旁边的耿大爷手猛地哆嗦了一下,浑浊的老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异样的锋芒,不过这一切随即就被他深深地掩埋起来,佝偻着身子慢慢走到门口,状若无意地望向背着双手正在游廊中跺来跺去的杨采儿,口中喃喃自语。
可惜此时距离王子安太远,外面又有细碎的雨水,不然他一定能听到那个含糊其辞的声音——真像啊!
望着王子安和杨采儿乘车远去,耿大爷浑浊的眼神中忽然多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神采。他转身回屋,从墙角里翻出一块灰色的破布,然后一层层打开,破到最后,赫然是一块金色的飞龙令牌,中间写着一个大大的“天”字……
连日大雨,青铜巷的巷子,简直变成了一条小溪,浑浊的雨水,夹杂着乱七八糟的垃圾从里面往外淌,不过经过几天雨水的冲刷,腥臭味倒是淡了不少。到了孙婆婆门口的时候,王子安没让杨采儿下车,而是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柴门是虚掩的,王子安带着斗笠,推门走了进去。院子里有不少积水,但是从大门口到屋门,却摆着几块大青砖,倒不至于趟过去。堂屋的门口用青砖和泥土垒了一道梗,挡住了院子里水。
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堂屋门打开,露出了阿旺的小脑袋。见是王子安冒着雨过来了,缩回头去冲屋里说了一句什么,随即便兴高采烈地拉开了房门。
子安走进屋子的时候,孙婆婆正趿拉着鞋准备迎出来。王子安不着痕迹地往屋里扫了一眼,堂屋中间和隔间的床头都摆着一个铜盆,不时就能听到雨水滴打在铜盆上的啪啪声,床铺也挪了一下位置,原来放床头的地方则放着一个大的粗瓷碗。连日的大雨,孙婆婆家的房子终究还是漏了雨。
王子安忍不住再次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