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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汲辞别了郁泠和不空三藏出来,转头便去找沈沈。
圣善寺占地面积很广,僧侣众多,僧房更多——因为连年战乱,或跑或死了将近四成的和尚,故而空出来不少房舍——然而昨日白昼便拥进来十数户官宦、富贾,连家眷带仆从不下五百人,然后陆续有附近百姓也跑来避难,到了晚间,李汲又领进来好几百……因而大多数都只能在廊下露宿。
李汲一路行来,满眼所见,男男女女,全都是避祸之人,就中有几个面熟的宫人、阉宦,见了李汲,本想招呼,向他打问些外界情形——昨夜全靠这个安知礼浴血奋战,继而又引来了郁百万家人,才将我等救出生天啊,必定消息灵通——但才凑近,却全都面露愕然之色,转过头去就赶紧躲了。
李汲不禁诧异,心说我不过换了身衣服而已啊,难道是昨夜厮杀,面上还有血迹,所以瞧着骇人么?不能,我吃完午饭后特意洗过脸了……
远远的,见一肥硕身影,貌似是庞掌饎……这回不必她躲李汲,李汲先紧着躲她,匆忙提袖子一遮面孔,疾步而过。
据郁泠所说,杨司饎和沈妃都住在寺院另一头的僧房之中,李汲匆匆跑去,见有两名郁氏仆役守在门口,便即端立门外,高声报名请见。
屋内穿来杨司饎略显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仆役打开门,放李汲入内,在其身后,旋又将门扇给阖上了。这间僧房并不算大,一目便可尽观,只见杨司饎端端正正靠壁跪坐,沈妃则占据了屋中最敞亮的位置,扶案倚在窗下,抬首眺望着窗外。
杨司饎注目李汲,表情颇有些愕然,但随即却又释然了,说:“你果然不是宦者……”
李汲听了这话,才想起来抬手摸摸下巴,只觉有些毛糙——对了,今天起身后没刮胡子。怪不得外面那些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我,才欲招呼,便即躲了,大概是见到我唇下、颌下发青,怀疑只是相貌酷肖之人吧。
于是先对杨司饎笑笑,便即朝向沈妃,叉手行礼。沈妃缓缓转过头来,抬一抬手:“不必多礼,请坐——掖庭之中,不敢畅谈,既得逃出,我正盼望你来,说说广平王和奉节郡王的状况呢。他们见在何处,可都还康健吗?”
李汲定睛一瞧,这沈氏的容貌与在司饎时已然大不相同了。一是换了身洁净衣裳,头发也梳理齐整,不再首如飞蓬;二是把面孔洗净了,原本面颊上那一大块胎记不翼而飞——应该不是随便拿煤灰涂的,那样很难长久瞒人,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秘法——还薄施了些脂粉。
此刻看来,此女容色稍嫌憔悴,却不掩旧日艳丽,看上去也不甚老,估计顶多三十出头罢了;虽然仍着粗服,仪态却极雍容,果然有书香门第出身,并得嫁入皇家的贵妇人风韵啊。
李汲也不客气,当即屈膝跪坐,然后就禀报沈妃:“两位殿下都极康健。广平王为兵马元帅,统领十数万大军,最迟明日便可入城,自会来与殿下相会;至于奉节郡王,分别时还在雍县,如今或已跟随圣人,还驾西京去了吧……”
随即说起自己和李适的交往,以及李适如何思念母亲,如何哀恳祖父李亨,派自己前来洛阳寻找,等等……至于李俶有想过老婆吗?李汲压根儿就没感受到,所以也不瞎编。
沈妃听他说起儿子的音容笑貌,不禁感伤,珠泪莹莹而下,急忙转过头去,提袖擦拭。李汲得了此空,趁机请问:“阿措哪里去了?她此来受何人指派,如何能够与殿下相识啊?”
小丫头究竟是怎么跟沈妃搭上线的呢?李汲对此深表好奇。
沈妃得李汲所救,能够生出掖庭,且即将与丈夫、儿子重逢,心中万分欣悦,因而对这个小年轻颇感亲近,诸事皆不隐瞒,便说:“阿措本名崔弃……”
李汲不禁暗道:果然是姓崔啊!
“……她与我也算是旧识了,不过……”略顿一顿,反问道:“此中情由,颇为曲折离奇,你可要听么?”
李汲连连点头:“还请殿下开示。”
沈妃双眸略略朝上一抬,开始回忆往昔:“这事啊,还要从开元二十五年说起……”
李汲略略心算,这开元二十五年么,乃是……整整二十年前!不会吧,那小丫头瞧着面嫩,难道竟然比我年岁还要大么?!
“……那一年的秋季,西京发生了一桩大事,竟然有人潜入宫苑,盗走了不少的珍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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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二十五年,那时候沈氏十一岁,尚且待字闺中。其父名叫沈易直,任官大理正,故此将老婆、孩子都从东都洛阳接到长安来住。
——沈氏家族虽出吴兴,但先祖沈勰因为侯景之乱,早就北投中原了,先后仕官周、隋,最终落籍东都。
且说这一年的秋季,朝廷开科选士,普
天下的学子齐聚长安,市井之中,热闹倍于往常。就中有一个常州——今改晋陵郡——青年,熟读典籍,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