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光远还在青年时代,便喜欢结交江湖异士,做官之后,更是多方求访,招为宾朋。虽说在唐安令任上的时候,他的成果还不显著,麾下能人不多,但各种逸闻、奇事,可是听了不少。倘若有意的话,他随随便便就能写几十万字的传奇故事出来。
所以异人假死脱身,甚至于如道家所言的“兵解”,类似奇迹,崔光远颇有耳闻。等到此番未能发掘出焦静真的遗骨,而只得一件染血的白衣,报至唐安,不由得崔令不脊背发冷,继而涔涔汗下……
——好险啊,幸亏我还没将此事禀报上峰,也没当场把巨盗给宰了。
原本是打算等先掘出盗首骸骨来,有了证据再报,以免巨盗只是随口敷衍,所言不尽不实。然而既得血衣,可见所指葬处不差;不得尸骸,可见……焦静真或许尚在人世!
则若自己轻易泄露此事,或者处决了焦静真的弟子,她会不会跑来报仇呢?就那种高来低下的手段,我可防不住啊!
本来崔光远颇爱巨盗之才,是想要重用他的,但此事既然揭发出来,考虑到其人过往经历,曾为盗匪,乃不敢用——要用到轻身功夫的,必定是极其隐秘之事啊,怎么放心交给一个有前科的家伙呢——却也不忍杀之。
如今再加上怀疑焦静真未死,投鼠忌器,于是崔光远在取得了周挚的谅解后,便将巨盗仍留府内,但明确告诉他,你跟我这儿混口饱饭就得了,我不会任用你;只是——你这一身技能,失之可惜啊,不如在我府中挑选一个家人,收他为徒,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作为食客的报答吧。
巨盗不敢不应,于是遍观府内,寻找合适的继承人选。只是这种轻身功夫,最重天资,个儿高的不成,肥硕的也不成,即便是少年,摸骨而知将来,成年后若有可能变成个大胖子,自然也与此技无缘。
——你见过有三百来斤的大汉能够蹿房越脊,如履平地的吗?
结果阖府上下,竟然没有一人合格,崔光远以为巨盗是故意推脱,不禁勃然大怒,杀心复起。巨盗慌了,这才跪禀说其实是有一个合适的,只不过岁数太小了点儿。
原来崔光远履任途中,曾经捡到过一个弃婴,看着可怜,就交给府中世代相从的一名家人认作女儿,悉心教养……
李汲听到这里,不由得脱口而出:“是崔弃!”
沈妃点头道:“正是。”
崔弃当时还在襁褓之中,但巨盗在审视其养父、养母的时候见到了,认定唯此女可传其衣钵。崔光远将信将疑,也无他法,便命崔弃三岁之后,每日跟随巨盗习练技能……
十数年时间匆匆而过,崔光远一路升迁,最终赴长安而为京兆少尹,在拜谒沈易直的时候,谈起周挚来——其时已入安禄山幕府——便将这段往事和盘托出。主要他此来是主管京兆府刑狱的,而沈易直才刚卸任大理正,也勉强算是断案的老手,则说说旧案,相互间分析一下案情,有助于拉近感情啊。
继而沈震将此事禀报了沈妃,沈妃不禁好奇,便请人前往崔光远府上,说欲召崔弃来,一观其技。那时候崔弃也已经十三岁啦,据说轻身功夫,业已小成。
李汲暗中计算,沈妃没把年月说得太清楚,但约莫五年前十三岁,则崔弃最多只比自己小一岁……完全瞧不出来嘛!
故事讲到这里,终于跟崔弃关联上了,并且也可以确定,崔弃正是崔光远的部属,而且并非私下招募的异人,却是自小养在家中的婢女。
李汲不禁想到,崔弃除了会轻功外,还有一门施放飞剑的手段,而当日入帅府行刺的众人当中,有一个同样擅长轻功,并能放飞镖的……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无关联,会不会都是焦静真的徒孙?
当然这种事,或许只有当面询问崔弃,才有答案,沈妃是回答不了的。于是李汲便叉手询问道:“郁泠云崔弃忽而不见——她不在此保护殿下,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沈妃摆摆手:“我在此处甚安,何必再要她保护……”话还没有说完,忽听门外有人高叫道:“李致果可在么,出大事了!”
那是贾槐的声音,似乎颇有些惊惶失措,李汲不由吃惊——还能有什么大事?难道说叛军察觉了沈妃的踪迹,打算在落跑前把她裹挟上?急忙向沈妃和杨司饎告个罪,转过身来,匆匆出门。
只见贾槐、云霖都在门外转磨,见到李汲出来,方才止步。随即陈桴一把揪住李汲的膀子,大声说道:“官军进城矣!”
李汲心说这是好事儿啊,干嘛你们一个个都面露惊惶之色?还是云霖在旁,也不废话,直接点明了正题:“然而先进城的是回纥兵,到处烧杀抢掠,将次接近了圣善寺!”
李汲闻言,这才恍然大悟——我靠,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昔日李亨曾经许诺,收复两京后,土地、士庶归唐,而财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