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栖筠说起李辅国来,真是咬牙切齿,恨入骨髓,却又无计可施,所以才说,倘若李泌还在,或许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啊……可是李汲听着,总感觉即便李泌仍在朝中,以他与人为善的个性,以他不肯直犯天子之颜的胆量,估计也拦不住李辅国擅权。因为李辅国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啊,如今以他为中心,结成了一个可怕的“铁三角”。
铁三角一头是权阉李辅国,一头是宰相崔圆,还有一头,则是皇后……上个月,李亨已正式下诏,册封张淑妃为皇后了。想当年在行在,于陷害李倓一事,张淑妃就跟李辅国狼狈为奸过,早就穿同一条裤子了。
那你说一皇后、一权阉,再加一首相,联起手来,李泌孤身一人能相拮抗吗?李汲不禁暗叹,老哥你跑的还真是及时啊……只是你保住了自家的性命,却置国家社稷、黎民百姓于险地啦。
对于如何应对此等局面,李栖筠倒也不对李汲隐瞒——李汲估摸着,主要是趁此机会,提点他真侄儿李寡言——说官员们私下串联,打算上奏大明宫和兴庆宫,请求尽早册立李俶为皇太子。
很明显,他们是想要哄抬储君的威势,以与李辅国等人相拮抗。
李汲心说估计这个太子么,十有八九是阿斗,扶不起来……而且你们上奏大明宫就完了,干嘛要去打扰兴庆宫啊?
长安城内的主要宫殿群分为三部分,一是西内太极宫,二是东内大明宫,三是南内兴庆宫。本来城池肇建之际,唯有太极宫,位于北部正中央,南邻百官衙署所在的皇城,是名正言顺的天子起居之所。奈何太极宫地势低洼,暑季极为潮湿,所以唐太宗为表对上皇的孝心——大概是想弥补对老爹的亏欠——就在东北部城墙外的龙首原上,新起一座大明宫。
可是大明宫还没修好,上皇李渊就先挂了,工程因此停了下来。等到高宗在位,患“风痹”(风湿病)之症,住在太极宫实在痛苦,这才继修大明宫,竣工后直接搬迁了过去。从高宗开始,唐朝帝王多以大明宫为正式居处,太极宫则干脆空置不用了。
所以李亨既已登基、还驾,当然要住大明宫啦,李栖筠说向大明宫上奏,就是向天子李亨进言。
春明门内,街道以北为隆庆坊,曾是李隆基潜邸所在。等李隆基登基后,先是避其名讳,改隆庆坊为兴庆坊,继而干脆逼迁坊内其他人家,将整个坊都改建为兴庆宫。他在位后期,便与杨贵妃同居于兴庆宫中,此宫乃代替大明宫成为唐王朝的实际统治中心。
此后战乱迁蜀,等李隆基回来,自然不方便跟儿子同住大明宫,干脆就迁回了兴庆宫去。终究是执掌天下四十多年的前代天子,虽然退休,余威犹在——且还从蜀中带回来不少官员,硬性塞入朝堂——故此群臣为了册立皇太子的事情,才会想要同时去兴庆宫向上皇奏恳。
李汲心说这真是没事儿找事儿啊……李亨本是无诏而擅自登基的,上皇心中必然愠怒——要不然也不会挑唆李璘闹事儿了——而李亨本人,虽然在行在时,见天儿向李泌说道自己的仁孝,是如何内疚,如何思念上皇,其实你若是真孝子,反而不必要说那么多废话吧。这爷儿俩之间的猜忌,就不亚于李亨和李倓,若求政局安稳,就应当使上皇逐渐淡出百官视线之外,而不是再想把他给扛出来啊。
你们这不是故意挑事儿吗?天晓得会酿成怎样的恶果。
只是这话自己肚子里说说也就罢了,即便道出于口,李栖筠也未必听得进去——主要百官对李亨重用李辅国,感觉甚是失望,觉得他还不如他爹呢,起码他爹虽然信用高力士,也没让高力士代拟制敕不是?而自己没事儿崩鲁夫人设,也毫无意义。
人设迟早要崩,但没必要崩给李栖筠之流看啊。
李栖筠讲说朝中之事,李寡言也不时插嘴——他虽然表字“寡言”,其实话挺多的——李汲就此又知道了不少的闲事儿。比方说,如今西京已经不是长安啦,李亨想念在凤翔行在时的岁月,就升凤翔为府,定为西京,而改长安为中京。此外还把蜀郡改为成都府,定为南京。
其次,李俶已经不是楚王了,二月份又改封为成王。李亨其他几个儿子,也全都从两字王号改为一字王号,比方说进南阳王李系为赵王、建宁王李倓为齐王、新城王李仅为彭王、颍川王李僴为兗王,等等。
两京克复,加官进爵,李亨还封了一群公爵,比方说封裴冕为冀国公、郭子仪为代国公、仆固怀恩为丰国公、李光弼为蓟国公、王思礼为霍国公、鲁炅为岐国公、崔圆为赵国公、崔光远为邺国公、李光进为范阳郡公、张镐为南阳县公、张巡为元城县公,等等。可恶的是,竟连李辅国都被封为郕国公……
群相之中,原本李栖筠等人最寄予厚望的是张镐,但他却因为多次规劝李亨勿赦史思明,且要提防许叔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