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说要不我就跟着成王算了,听说成王有可能被立为储君,则我或有锦绣前程……
问题是他叛变了李辅国,而李辅国又正炽手可热,导致贾槐身在长安,成天疑神疑鬼的,也不敢轻易暴露身份。就这样在成王府中久居,肯定相当长一段时间见不得光啊,也未必能立什么功劳……
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若连鸡犬都不是,而是压根儿不敢露头的仓中老鼠呢?
实话说李汲若还不来,贾槐多半被迫要拉下脸,往洛阳投奔云霖去了。
因而李汲的出现,使贾槐彻底定下了心,当即汲水擦了擦身子,就说带李汲出去吃顿好的,饱览长安秀色。
其实他来到长安城好几个月了,始终大宁坊住宅和成王府两点一线,就没怎么敢往外跑,怕碰见熟人,被李辅国发现行踪。今天见到李汲,一则高兴,二则不知道怎么一来,胆气陡壮,这才起意出门去放松一下。
李汲自无不允——他虽然也不愿意被李辅国盯上,但还没贾槐那么胆小惊怕。关键相信李辅国必在成、齐二府中安插耳目,则自己返回长安之事,多半是瞒不了的;只是既然已经跟李俶、李倓、李适他们接上了头,那么李辅国投鼠忌器,必定不敢硬来。
于是换了一件衣裳,然后与贾槐并辔出门。
李泌曾经跟李汲说,你既归长安,要么穿公服,展示做官的身份,要么穿襕衫,表明士人的出身,别再整天一身短打跑来跑去啦,以免为人所轻。李汲一开始没往心里去,觉得短衣窄袖更方便活动,但在进入长安城后,只见街巷上到处都是公服、襕衫,比自己过往许多年见到的加起来还要多……适才李适也说:“除非身着锦绣,否则无人看重。”他心说白天我要是公服或者襕衫,那势利眼的店伙儿敢拿掺了水的酒来糊弄事儿吗?
贾槐并非士人,也不便着公服,那么自己跟着他,两个庶民百姓上街觅食,会不会再被人骗啊?李汲不怕事儿,但怕麻烦,因此干脆换上襕衫,并且把铜钱和银锭全都挂在了马鞍上。
看贾槐这居住环境,也不象有多富裕,虽然拍胸脯说请客,未必真能掏出多少钱来。自己这一路上素得可以,中午是错过了饭点儿,实在饿得慌,才随便找一家酒肆用餐,如今既有李适赠予银锭,那还能不去觅些山珍海味来享用吗?
想当年在定安行在,一个多月吃李倓赐予的王家美食,早就把他胃口养刁了——其实后世灵魂原本就是老饕,如今就连此世躯壳,都本能地垂涎佳味——这大鱼大肉的,吃多了腻味,多时不见,却也思念得紧啊。
因此还特意展示那四枚银锭给贾槐看,说:“此成王所赐也,不花白不花……”相信李俶就算再抠门儿,自己要是上门哭穷,肯定还会接济——“今宵只要美酒佳肴,你休得领我往普通食肆去,淡酒粗食便打发了。”
贾槐瞧着白花花的银锭,不由得双目放光,当即表态:“自当引李兄去个好所在!”
二人从大宁坊南门出去,策马徐步,直向南行。路上李汲问贾槐,闻听坊门每晚必闭,咱们这会儿出去吃饭,赶得及回来吗?贾槐笑道:“无妨也。”
经过两个十字路口,看看又将行近东市,只是贾槐突然间转向,不去东市,而往右拐。李汲还当他久居长安,知道哪个坊里有美味的酒肆,也不多问,只是一边述说别后情由,一边相伴而行。
看看周边人流逐渐密集,且前面坊墙上挂出来无数的五彩灯笼,繁华之景竟不亚于东市。随即进入坊门,望见彩壁飞檐,鳞次栉比,李汲这才有些恍然,忙问贾槐:“这是何坊?”
贾槐笑笑:“平康坊,李兄可曾听说过么?”
李汲心说当然听说过,太听说过了,这不是长安城内一等一的红灯区嘛!我靠老贾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便即一扯贾槐的胳膊:“此贵人寻欢之处,非我等当来也。”
贾槐笑道:“平康坊娼家无数,高下不等,那些上品,我等自然无份履足,但有次一等的,大可眠宿。”随即斜睨李汲,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来:“李兄这般踯躅,莫非还是童男子不成么?”
李汲心说我这辈子当然是童男子,但上辈子不是啊,只是就连上辈子,我也没去买过欢笑……可是对于一个成年男子来说,童男跟短小一样都很丢脸,他自然不肯承认,因而只能敷衍道:“我不贪此事。”
贾槐道:“无妨。我知李兄好美食,须知长安城内一等一的美食,不在两市,而在这平康坊中。”
心说等你吃高兴了,来不及返回大宁坊,静街之后,那就只能在平康坊住宿啦,且男子吃过几杯酒后,难道还能管得住自己的下半身吗?昔日李汲曾经跟我开玩笑,说男儿之间,有三件事最见交情,所谓“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这可是你说的,则今晚在同一家中嫖宿一场,咱们之间的关系必定可以拉得更近乎些。
再者说了,久闻平康坊之名,其实我还从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