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适告诉李汲,是前两天才刚得到的军报,吐蕃军复出安人军旧址,杀向鄯州,被胡将浑日进固守临蕃城,数日不克。只是出乎李倓、浑释之意料之外,这回敌军的主将,却并非马重英,而是大尚息赞磨……
李汲听到这里,不由得微微一皱眉头,问道:“蕃贼数量多少?”
“据齐王叔所报,恐在七万以上。”
李汲在李倓幕府里呆过,固然以他的文学水平,不可能负责上奏等各类公文,但来来往往,也见得多了,知道此言不可尽信。从来向朝廷汇报军情,把敌情往严重了说,给敌兵数量注点儿水,以求增援,起码也多拨给些物资,乃是这年月地方军队的常态啊;相对而言,李倓、杨炎还算实诚一些,不敢夸大过甚,但最多也只能打八折来听。
好比说去岁马重英来侵,根据李汲综合各方面情报判估,吐蕃军大概在八万上下,其中四成是一论两尚本部战兵;而等到李倓上报长安,却直接给凑了个整数,说是十万。当然啦,若换了别将,说不定二十万都敢往正式公文上写哪。
则如今李倓报称蕃军七万,估计最多也就五万挂零吧。
李汲不由得捻须沉吟少顷,然后对李适分析道:“倘若蕃贼尚不能攻陷临蕃城,是仍处峡谷,尚未入平,则对其兵数的估算,不易得准……”
李适一皱眉头,忙问:“你是说齐王叔谎报军情?!”
李汲摇摇头:“不是谎报……”这得赶紧先帮李倓分辩,别日后传说是我在他背后捅了刀子——“此前蕃中内情传来,云马重英败归,赞普却不严责,彼獠权威并未大堕,本以为今岁当再亲率重兵出陇右,孰料……那厮不在军中。则莫非是蕃贼明攻鄯州,其实意在别图么?”
李适闻言,不由得一个激灵:“则在长卫看来,蕃贼主力……或者强力游军,将偷袭何处?是凉州,还是河、洮?”
李汲想了一想,回答道:“齐王得浑释之为辅后,于陇右各州,已有全盘布划,即便因为兵力不足,不能处处设防,想必蕃贼也不易别道而侵。然若蕃贼趁虚北上河西,或者南侵蜀地,齐王就鞭长莫及了……
“自然,才刚接敌,只有一份军情报来,我在千里之外,所言不过推理、揣测罢了。说不定马重英亲率重兵,远随在后;也说不定要等攻陷绥戎城,蕃军下平之后,他才肯将主力来合。但愿我是过虑了,但为朝廷计,河西、蜀地,亦不可毫无防备啊。河西兵寡,唯副帅周贲坐镇姑臧……我说实话吧,周副帅是个实心任事之人,与昔日陇右的高升不同,但于兵事,恐怕不足以统领一道之地,且又兵寡……”
李适问道:“你的意思,是希望朝廷遣一员大将去接替周贲?然而临阵易帅,不是兵家大忌么?”
李汲笑一笑:“殿下是想到河南了吧?郭司徒国家上将,威震天下,将之临阵召还,改易李司空,自然不宜;然若昔在河南的不是郭司徒,而是别将……比方说,许叔冀之流呢?此帅岂可不易?再者说来,也不必遣将接替周贲,可以给他派一名副手,如浑释之往赴陇右也。”
李适点点头:“好,孤会设法的……至于蜀中,剑南西川节度使为卢元裕,也非将才,幸好高达夫以蜀、彭二州刺史任其副,或可无忧。”
他跟李汲对谈,说到朝中和地方的将吏,哪怕重臣、重镇,两人基本上都直道其名——李适是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呢,除了当朝宰相,谁都不放在眼中,李汲则是本就欠缺敬畏之心——唯独提起“高达夫”来,李适不但不呼名,且不呼字,而称的是其别号。
好在李汲知道所指何人——是高适啊,我很喜欢他的边塞诗,而既然诗歌如此苍劲雄浑,文如其人,想必不是个纸上谈兵之辈吧。小李适对他如此敬重,也可侧面得见一斑。
就此大致说完西事,李适才要问李汲在洛阳的遭遇,李汲却抢先问道:“我在归途中,听说叛贼来侵陕州,卫伯玉率神策军御之于礓子阪——不知道胜负如何,可有消息么?”
李适笑笑:“你若早来半日,也不得消息——适才得报,神策军大胜,夺马六百匹,李归仁狼狈而走。此战孤亦甚为关注,倘若不胜,便只能再请家母西归畿内了……”
李汲长舒一口气,笑着说:“如此看来,河南局势暂已稳固,史思明计穷矣!”
倘若史思明击败了河阳唐军——就李汲离开唐营时的局势来看,可能性微乎其微——必倾全力攻打洛阳宫城;而若他已经打下了洛阳宫城——这是李汲最担心的——就将巩固洛阳周边的局势,以求再跟李光弼决战。
如今史思明只是派了李归仁率兵来攻陕州,那目的很明确啊,是想要从西路打开局面,威胁潼关,迫使李光弼或者张巡回援。而若李、张二人败了任何一路,史思明放到西线的都不会仅仅五千骑。想要打开局面,正说明局面僵住了,史思明对此别无良计可施。
李适闻言,颇为欣喜,忙问:“孤知李光弼方在河阳挫敌锋锐,斩首逾千,难道洛阳方面,也打了胜仗么?”
李适摇摇头:“洛阳……我不知也。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