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豫闻言,大喜过望,忙问:“何日可以抵京?”
“以奴婢料算,最多不过十日。”
李豫说好啊——“是否要如李汲所奏,讨伐田承嗣,且待长源先生归来,朕再向其咨问吧。”
李泌是在七日之后抵达长安城的,李豫闻讯便欲出宫亲迎,却为王驾鹤所阻。王驾鹤说了:“昔长源先生为山野之人,不受朝廷俸禄,大家可以亲迎,以示礼贤也;今已为翰林学士,定下君臣名份,则大家不宜过示亲厚,长源先生亦无以克当。”李豫以为然,便命王驾鹤去召李泌进宫。
见驾麟德殿,李豫急不可耐地问道:“先生此番出使南诏,未知成果如何?”
李泌笑着叉手行礼:“启奏陛下,臣在南诏首府大和城中居停月余,终为阁罗凤逐出……”
李豫也不傻,说:“先生休要诓朕,若为所逐,尚能面露喜色,以归报长安么?”
李泌这才深深一揖:“陛下圣德,中国厚福,阁罗凤愿绝吐蕃而归我唐,之所以逐臣,为蔽蕃人耳目也。”
这才奉上阁罗凤谢罪的表章,并将自己出使的经过,备细靡遗,禀报李豫。
事先各方面传来的讯息确实无误,南诏王阁罗凤深悔与唐开战,并暗恨吐蕃名义上待南诏如兄弟,其实驱使自己有若臣仆,久有归唐之心。尤其李泌此番出使前往,还得到了两个重要人物的协助,终于说服阁罗凤与吐蕃绝交。
一位重要人物,乃是阁罗凤的太子凤伽异,按照南诏国制度,被呼做“副王”。凤伽异曾在祖父皮逻阁在位时,被遣来长安做质子,得到唐玄宗的赏识,拜为鸿胪少卿,妻以宗室之女;其后还在蒙舍川设置阳瓜州,以凤伽异为阳瓜州刺史。因此就感情上来说,这位“副王”是倾向于唐朝的。
另一位是南诏六“清平官”(宰相)之一的蛮利。此人本名郑回,是唐朝明经,任嶲州西泸县令,天宝末被南诏兵攻陷城池,掳归大和城。阁罗凤器重郑回的学识,委以重任,并请他担任太子凤伽异的老师,对凤伽异有责打之权。郑回屡次劝说阁罗凤绝蕃归唐,只因时机不到,阁罗凤始终犹豫不决。
李泌到大和城,通过凤伽异和郑回反复劝说阁罗凤。阁罗凤问:“我等偏在西南,不明中原之势,前闻边将作乱,圣人逃蜀,未知今已平定否?我若绝蕃,蕃人必来攻伐,则唐家可有余力助我御蕃么?”
李泌大致将中原形势对阁罗凤讲说了一番,并无丝毫隐瞒,随即说道:“南诏此前绝唐附蕃,若唐有力,必定大张挞伐。王即能胜,兵连祸结,南诏不得保安;若败,必受缚以归长安,何劳泌来说也?今我唐天下初定,正欲调集兵马,全力御蕃,王就此降顺,必为圣人所重,前过不究。
“我唐方与蕃贼战于西陲,唐谋复夺陇右,蕃欲北侵甘、肃,各集重兵于数千里外。王于此时绝蕃,蕃必无力相侵,唐且厚赂资王——上天将此良机以授南诏,大王慎勿错失啊!”
于是阁罗凤欣然领命,当即写下谢罪的表章,并贡奉财物,请李泌带回长安来。贡物数额倒是不高,主要为黄金和丹砂,阁罗凤云:“所献生金,以喻向北之意如金也;丹砂,示我赤心耳。”
但他终究还是担心吐蕃侵扰,尤其多部蕃军占据了南诏冲要之地,一时难以尽逐。于是假意所言不和,将李泌逐出大和城,暗中则许诺,既然吐蕃常在秋冬两季犯唐,那么且待来秋——也就是李泌返回长安的这一年秋季——等蕃军主力离开逻些,他这里再动手不迟。
李豫听了李泌所奏,尚且有所怀疑,问:“先生可保阁罗凤信守承诺么?倘若今秋我与蕃战,南诏却不绝蕃,奈何?”
李泌玲珑心窍,闻言便知必有内情,于是问道:“南诏附蕃久矣,因何圣人今时始虑啊?莫非今秋我与蕃战,将有什么大的举措不成么?”
于是李豫便命将李汲所奏,递给李泌,并且问他:“卿弟请伐田承嗣。倘若南诏果然绝蕃,蕃贼得讯,必不敢久淹唐境,我可安然用兵于河北;若其不绝,今秋恐有恶战,则以国家财力,不能如卿弟所愿啊。”
李泌详详细细地读完李汲所奏,然后回复李豫道:“臣可保离开大和城时,阁罗凤归唐之心为真,而且甚切;然终究悬隔千里,数月之内,是否再起什么波折,无人可以料知。只是天下事,从无万全,若待万全,诸事蹉跎……”
“先生之意,今岁可伐田氏?”
李泌摇摇头:“在臣看来,舍弟所奏,似嫌操切。然臣离开中州一岁有余,诸事不明,难下定论。请陛下容臣归院,查检公文,再为陛下谋划不迟。”
李豫说行啊,也不急在这一两日,先生也不必归翰林院,远来辛苦,还是先回家好好歇几天吧。
李泌陛辞而出,李豫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自言自语:“长源此归,不知可肯为相否?”王驾鹤赶紧在旁边儿接话:“全看大家所命——长源先生初说不愿为官,又说要归山修道,不都为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