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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两日,李泌又先后拜会了几位宰相,以及李栖筠等亲朋故交,大致上摸清楚了离开中枢这一年间的内外状况,这才入宫当值,并且再次请谒。
他是翰林学士,办公场所就在宫中、麟德殿隔壁,于是李豫再召之于麟德殿。李泌先问:“不知今秋,朝廷所储钱粮,可得几何?”
李豫道:“朕已问过第五琦与刘晏……”
第五琦是走了鱼朝恩的门路,得以还朝的,初任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后因刘晏操劳财计事,挂着宰相空名却不能坐镇政事堂,且又与其主要助手杨炎不合,鱼朝恩乃请使第五琦为之分劳。于是前岁,朝命户部尚书刘晏为都畿道、河南道、淮南道、江南道、湖南道、荆南道、山南东道转运、常平、铸钱、盐铁等使,以第五琦为户部侍郎,为京畿道、关内道、河东道、剑南道、山南西道转运使。
也就是说,大唐天下,西半边儿的财政归第五琦负责,东半边儿的财政归刘晏负责。
李豫向两位户部大臣咨询国家财政状况,第五琦趁机上奏,请求停止租庸使的一切事务,只派判官一人和巡官二人催收租税,并每十亩地抽取一亩所获——“此古来什一之法也。”他说若此政可行,今秋京畿、关内、河东等地将可收粮一百五十万石,将够朝廷所用,及十数万大军聚集防秋的。
再问刘晏,刘晏却极言什一税法不可用——“颜子、孟子,皆云什一为税,合乎尧舜之道。然国家向征租调,而遽更为新制,官吏无措,百姓不便。且所谓什一为税,当就各户秋粮以征,而今户口久不核实,田亩久不丈量,若纯就十亩而征一亩所得,必致大户逃避,而归税于小农矣。
“且国家欲求安定,先须均平,此臣普设盐官、漕官、常平官之故也。今第五侍郎欲为新政,却云只委判官一人、巡官二人可办,疏漏必大,弊端必生——臣期期以为不可。”
至于国家财政状况,刘晏说关中地区我不清楚,至于关东、淮南、江南等地,只要不闹太大的天灾,秋后还能如前例,供输京师米粮四十万石、钱绢百万缗。
李豫将二人所奏,全都告诉了李泌,李泌稍稍心算后便道:“臣以为第五禹珪什一之税可行,然正如刘士安所奏,不宜骤然施行,恐伤小农,当设专职,先于一道试行,观其成效。今秋若所收与去岁相等,可发关中八万军秋防,不至于难以接济;而淮南、江南之粮,若输之于河北,因距京师近便,七十万石、百五十缗,易给也。”
李豫问道:“八万军防秋,无乃太少乎?”
李泌笑笑:“臣尚以为过多。今大震、陇山等关修缮已完,即便蕃贼大举来犯,纯任泾原军,也可守一月以上,若事不协,再调别军不迟。即便南诏不肯绝蕃,臣以为蕃贼主力,仍将北上以谋瓜、沙,当命朔方军出河西以牵制之——若止资供泾原、朔方二军,国家所储,绰绰有余。
“要在今秋征伐田承嗣,恰当其时也,臣不敢保必胜,当无丧败之虞。若能迫使田某俯首,不唯燕、赵震恐,天下节度俱不敢轻朝廷矣,必有陆续来贡者——如杀周智光而梁崇义知惧。若期以日后,待蕃贼尽得瓜沙,安西、北庭等若孤悬,可以徐徐图之,或将更以大军来犯陇上,则朝廷再也腾不出手来了。”
李豫微微一笑:“先生倒是很信任令弟啊。”
李泌正色道:“非臣信李汲,是陛下信李汲,否则岂会命其镇守魏博啊?然李汲终究年纪轻、资历浅,不能总领诸镇,臣唯一担心的,是到时唯魏博兵肯争先,他镇俱逗留观望,则关东事,不可言矣。是以恳请将该输京师的东南钱粮,供于河北,普惠诸镇,彼等或肯效命。”
李豫稍稍沉吟,又问:“朕前与郭司徒计议,司徒颇为担心成德、幽州……”
李泌建议说:“不妨命河东军发一部逾太行,过成德镇,侧击天雄军,则李宝臣必不敢与田氏相勾连。至于幽州……陛下可遣人抚慰其兵马使朱希彩、经略副使朱泚等。据监军使所奏,二将颇得军中之望,或能止李怀仙抗拒朝命。”
李豫闻言而喜:“全赖先生为朕谋划。”顿了一顿,身子略微朝前一倾,便问:“先生既归,有说南诏绝蕃之功,不知可肯如朕之愿,为宰相否?”
李泌赶紧推辞:“政事堂中,无泌的位置。”
李豫摆手道:“王缙、杜鸿渐出外,刘晏便半数财计事,已感焦头烂额,不能于军政两道为朕分忧,裴章甫(裴冕)老矣……元相一人独撑大局,岂云无先生的位置?”
李泌心说就是因为有元载在,才没我的位置啊……我在内朝,他都要寻机将我轰出朝去,这若是进了政事堂,还不被他嫉恨死?但这话不能明说,只得推辞道:“臣本山人布衣,得陛下超擢简拔,位列公卿,已属非分,岂敢再望宰相呢?”
李豫微微一笑:“但朕所命,谁云‘非分’?先生若嫌政事堂房狭屋漏,不便展足,朕可为先生清理之。”
李泌闻言,不由得一愣,心里话说:要出大事了……
确实是大事。自从鱼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