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如此,他此番进军实在太过迅疾,多半粮草物资还拖在后头呢。因而只能临时伐木,打造冲车,并命后军尽快将云梯的部件运将上来,以便攀城。
因为魏博军来得太快,信都守军尚未能伐尽城周树木,因而材料是不虞匮乏的。田乾真花了一夜功夫,伐巨木造成两辆撞车——就以普通的马车为底座,上搭木棚,悬挂一头削尖的巨木。
翌日一早,打开辕门,大军络绎而出。只听城上有人扯着嗓子叫嚷,说本州刺史请魏博李帅近前搭话。李汲笑笑:“这般嗓门,他听得见我,我却听不见他啊。”根本不理,便命擂鼓向前。
随即数队步兵前出,扛着旁牌,以遮蔽箭矢,兵背负临时拼成的木板,前去架壕开路。扈萼在城头见了,不由得连连顿足:“李汲不听我,这可如何是好?”杨光朝说那还如何是好啊,只能守城呗——“使君且下城去,免为流矢所伤。”
扈萼道:“将军欲如何守城?若即朝城下放箭,魏博知我无降意矣!”
杨光朝两手一摊:“魏博军已列阵前出,自然知我无降意,难道使君还心存侥幸么?”命人赶紧将扈萼搡下城去。
于是顷刻之间,便展开了激烈的攻防战,城上箭石有如雨下,却当不住魏博兵骁勇,很快便在壕沟上架起木板,铺平道路,随即一辆撞车轰隆隆地便开向了城门。杨光朝在城上连声叫喊:“火瓶,速造火瓶以焚撞车!再去取土石来封堵南门,不能使魏博一兵一卒入得城中!”
眼瞧着撞车即将驶入城门洞,信都的火瓶等物也都准备齐全了,几名士卒探头出堞,作势欲抛。孰料城下突然之间飚上来一片箭雨,只听连声惨叫,堞前当场横尸数具——全都是面门中箭,多达四五支,扎得连表情都瞧不出来了……
魏博制弓的材料最为齐备,因此李汲入镇之后,便大力制造弓具,且还与老黄等反复研讨,改良和新制了弩机,造十石强弩三百张、七石常弩千张,甚至于还开发出了十二石的巨弩,需要两人之力才能扳动……
不过这年月的城墙普遍为夯土所造,并不算高,长安城也不过三丈而已,信都号称雄城,仅仅两丈出头——七米多。则哪怕朝城头直射,只要身在城壕以内,基本上用弓就能够得着啊,李汲还不打算出动自己的大杀器。
护卫撞车的士卒,部分执大盾,当顶遮蔽,部分则是弓手,伏在盾下,一见堞上有人露头,便是数十箭齐发。魏博既然多制良弓,自然也遴选了颇多善射之士,李汲花大功夫调教、训练,个个都能在五十步外射击移动目标,十发九中。由此城上那几个当先探头的小兵便倒了霉了。
就连杨光朝都险些为流矢射中面门,慌得他跌跌撞撞连退好几步。麾下将卒见状,不由得气沮,无人再敢冒头,都距离城堞三尺之遥,远远地朝下投掷火瓶——那肯定掷不中目标啊。
城下鼓声不息,喊杀震天,不过午时,“轰隆”几声,木质城门便被撞开好几个缺口。好在城内事先以土石封堵,魏博兵一时杀不进去,只是弓手朝门内急射,放倒了正被勒逼着忙活的好几名百姓,余众一哄而散。
杨光朝及时亲领健卒下城来,与魏博军在城门前激战一场,各有数十人死伤。随即金声大作,攻军主动撤退了。
田乾真不明其意,跑来问李汲:“眼看城破在即,李帅因何鸣金哪?”
李汲笑笑:“今已尝敌,信都易取;然天雄军近十万众,却不易灭啊。我怕既下信都,则田承嗣不敢发军前来,或者援军止步于漳水以北——不如等雷将军先破彼援,再下信都不迟。”
田乾真耐心规劝道:“军情瞬间万变,得势当先取利,以免胜机逸去啊。李帅小心,若一鼓不克,恐坚城中固守待援之心;且若雷将军不能伏兵破贼,又如何处?”
李汲低头想了想:“副帅说得是,我是托大了一些……方报武顺军将至,不如待彼等来了,促其攻城,可以少伤损些我魏博健儿——明日不拘如何,都要克陷信都!”
田乾真诧异道:“李帅欲使武顺军攻城?若彼先入城中,难道将首功拱手相让不成么?”
李汲笑笑:“我要首功做甚?我要的是此战顺遂,彻底变改河北局势!”
武顺军是午后未末抵达的,不过仅仅先发两千兵而已,领军之将名叫魏汴。李汲问魏汴:“秦帅何在?”回复说:“秦帅将主力于后,两三日内便可抵达。”
李汲心说两三日?那你这不才刚出贝州辖境嘛,竟然如此拖沓!
不过老实说吧,不是秦睿速度慢,是李汲速度太快……但李汲心说我早跟你打过了招呼,还借钱给你,要你早做准备的,结果还差不多是日常发兵的速度,真正可恨!
便命魏汴:“今日攻城,我魏博军颇有损伤,明日便换武顺军上吧。”
魏汴大吃一惊,急忙推却:“我军初到,尚未修整,且仅两千众,如何能往攻坚城啊?还请李帅宽限数日,待秦帅大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