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虽已察觉,却没躲开,任那个烛台直直地击中自己额头。
众将领不妨会有这么一出,皆是一愣。到底是庄洛先反应过来,拿出方巾给林羡捂住额头,一面道:“今天就先到这了,大家回去好好做准备,对了,请军医过来。”
众将领们看了看营帐门口怒气冲冲地顾颜楚,纷纷告退。
“你为什么要等到山脚才设伏?”顾颜楚就要冲上去,庄洛连忙过来挡着。
见她气成这样,两人便都明白了什么:“柳文儒逃了?”
“山上有那么多设伏的地方,随意一个,便可叫他当场死在那里,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山脚那个容易逃脱的地方?”顾颜楚喝问道,因被庄洛拦着,无法上前,气得她真想掏出靴中的匕首刺上去。
“那些地方的确能将其歼灭,可你逃出来的机会便也渺茫。”林羡道,见门口军医似乎想要进来,便冲他摆摆手,让他先回去。
“管我做什么?你只管杀了他就行。”
“胡闹!”林羡忽然喝出声,“他是什么东西,怎值得你拿命去换?”
庄洛见林羡是真的动怒,便想要先把人劝出去,不防顾颜楚却忽然冷笑出声:“林羡公子可是忘了,你与我姐姐,尚无半点关系。值与不值,都是我姐妹二人的事,与你无关。”
说着,退后了一步,上下打量了林羡一番,笑道:“从前我还不明白,今儿可真的清楚了,难怪姐姐不愿与你结百年之好。”
“阿楚!”庄洛打断了她的话,要将人给拉走,顾颜楚倔强着不愿意,庄洛索性一弯腰,将人扛在肩上,不管她的挣扎,直接扛了出去。
直接扛到了给顾颜楚准备的帐篷,庄洛才把人放下来。
刚放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顾颜楚想必是气得狠了,这一巴掌也分外用力,便是庄洛,也给打得面颊充血。声音响亮,更是把一旁的木秀都给吓了一跳。
“阿楚,这事没那么简单,需得为大局着想。”
“就是听了你们的‘大局着想’,柳文儒才会逃走!”顾颜楚道。
原本,她在柳文儒身边,不知有多少机会可以杀了他。可就是听了林羡和庄洛的话,听他们说为大局着想,所以才沉下心来,搜寻消息传递出去。
她本可以杀了柳文儒的,她本早就可以替顾颜湘报仇了的,可就是听了他们的话,耽搁至今,结果却成了幻影。
“杀一个人尤其容易,我随便派几个死士去了,就可以将柳文儒的头颅取来,可那有什么用?他依旧是高竹的英雄,受人敬仰。倒不如彻底将他打败,将他毁灭,让他在顾将军坟前忏悔,让他向你们顾家道歉,岂不是更好?”
“他是英雄还是罪人,与我有什么关系?谁又稀罕他的忏悔和道歉?我要他死,我要他死!”顾颜楚死死攥着庄洛的衣领,面目狰狞,额旁青筋暴起。
庄洛从没见过这样的顾颜楚,不止是他,连木秀也是一样,此刻不免太过于震惊,愣在原地。
庄洛握住顾颜楚的手,感觉到她在微微发颤,不由得叹了口气:“阿楚,我答应.”
“你们从没想过要杀他,是不是?”顾颜楚开口道,方才的嘶吼让她的声音有几分沙哑,此刻她的面色平静,只是抬头望着庄洛,“从一开始,你们就没想过要柳文儒的命。对你们而言,一个战败投降的败将,远比一个为国殉身的英雄有用得多。柳文儒若死了,哀痛的力量会使群情激愤,会激起士兵们的士气,会让许多人投身于战场之中,就像我一样。你们看到了我为此发疯的样子,所以决定了,如论如何,柳文儒不能死。他若活着,却被你们逼得节节败退,最后要么成为俘虏,要么投向于你们,要么灰头土脸的回到高竹——无论是那一种可能,他的神话终究会破灭。那些始终相信他的,信仰他的人,会因此感到失望,也会对东秦产生恐惧,他们将无力抵抗。”
顾颜楚松开他的领子,也将自己的手抽出,退后两步,笑道:“难怪姐姐不喜欢政治,你们男人这些所谓的游戏,实在是恶心至极。向来,姐姐也是那个必要的牺牲品吧?区区一个顾颜湘算什么?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什么姽婳将军?简直是可笑,上过几次战场罢了。所谓的一品崇德将军,也不过是你们需要这样一个角色。一个能够证明东秦人才济济,一个在关键时候,可以起到作用的棋子。比如现在,因为姽婳将军的死,许多人感到失望与惊惶,更多的人,却是一腔热血澎湃,奋不顾身地投入战场,为你们卖命。”
平静的话语往往更加伤人,尤其是顾颜楚这样,一字一句地分析,不带半点情绪与偏见,几乎就要让庄洛以为那是事实。
他知道顾颜楚现在正在气头上,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任他怎么解释也是徒劳,反而还起到反效果,索性也就不解释,只道:“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便走了出去。
刚出营帐,便听得里面一声巨响。
外面的士兵好奇地望着他,也有往里面张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