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郑芝鹏所说,当阎应元冲出来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赢了。
其实论人数,郑芝鹏这边义从和乡勇加一块足有七八千人,比刘香的这波先头部队还要多出许多,然而打仗这种事哪里是比人数就行的,阎应元率领的那些乡勇其实没几个真见过血的,若真是公平一战,便是人再多,于刘香这帮人来说也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
这也是阎应元迟迟没有出战的原因,要知道他们可一直都埋伏在边上的芦苇丛里的,但真的厮杀起来的时候,就连阎应元自己在内都忍不住嘴唇发干手上发抖,又何况是旁人呢,就连尿裤子的也不是没有。
当然,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郑芝鹏的壕无人性的承诺还是让这些乡民很心热的,因此阎应元故意多等了一会,等到手下的这些乡勇们都稍微适应一点这血肉模糊的战场了,敌军已经乱了阵型甚至出现溃逃了,这才领着兵杀出来,来了个一锤定音。
倭寇们一看伏兵都杀出来了,乌央乌央的怕不是得有大几千,哪里还敢恋战?反正大哥一开战的时候就已经死了,那还不快跑等啥呢?
于是哄的一下,全军都乱起来了,甚至开始互相踩踏,谁也不围着郑芝鹏他们砍杀了,一窝蜂的都往身后去挤,可此时的退路已经被阎应元给挡住了,乡兵就是再穷,大木盾总是凑得齐的,就算差一些,以郑芝鹏的财力给他们补一补也不是什么问题。
于是阎应元也没搞什么复杂的阵,只是让前排盾手高高的把盾立起,二排的刀手和三排的枪手只需要夏姬八砍和夏姬八捅而已,只是终究都是乡勇,平日里跟阎应元也都不认识,再加上阎应元本人也稍稍还有点稚嫩,经验不足,三排之外的事儿他可就管不了了。
他们终究被条件限制,这开战的地方无非也就是有山有水而已,终究不是那种一夫当关的葫芦口,阎应元的军阵摆的又稀疏,没打多大一会除了前三排以外全都各自为战了,倒是给了刘香这帮人绕出去的条件。
也多亏如此,这些倭寇谁也不围着郑芝鹏他们砍了,撒丫子掉头就跑,郑芝鹏他们自然就追,以至于乍一看这战场上就像是几十人在追着几千人砍一样,郑芝鹏的宝刀都砍的稍有点卷刃了,浑身上下就跟被血泡了一样,肩上搭着半截场子,脚面上好像还挂着个挺完整的胃,肾上腺素嗷嗷的分泌。
郑芝燕一看大局已定,连忙也抽出了刀子收起了枪,大吼一声:“跟我杀!”然后就下山了。
反正是一场乱战,最后郑芝鹏他们直直的一直追到了海边,还有些杀红了眼的神经病,愣了吧唧的一路追到了船上去了,不过这种二货大多也都死在了船上。
很快,这些倭寇就哪来的滚哪去了,保守估计最起码今天也死了一半,透天的血腥之气莹莹不散,被本就有些腥咸的海风一吹,更添了几分恶心。
哇的一声,郑芝鹏终于再也不住,一张嘴腹中的浊物喷出去一米多远,而且还吐起来没完,到最后吐的都是绿绿的胆汁,锦衣右卫门取了清水给他喝,可刚一咽肚,马上又是哇的一口全吐了出来。
没人笑话他,因为除身边几十个久历沙场的倭国浪人,大部分人都没比他强到哪去。
锦衣右卫门一边轻轻拍打着郑芝鹏的后背,一边拍马屁道:“四爷今日一战,当名垂青史。”
“啊,多亏了你们舍生护我,你折了七八个弟兄吧,我会安排人送回你们倭国老家田川家都以武士之礼厚葬,受伤的兄弟都有厚赏。”
“四爷仁义。”
“应该的。”
“不过四爷,您现在最好说点什么,安抚一下人心。”
“说个屁,我特么已经站不起来了。”
“…………”
略微清点一番,这次差不多杀敌两千多人,因为是刘香手下精锐,所以缴获倒还都挺可观,燧发枪让郑芝燕统一收上来郑家自己用,其余兵器则让阎应元干脆分发给乡勇们。
不过最大的收获,却是之前被刘香他们自己拉上来的那艘大沧船。
这种沧船虽然现在郑家自己已经不生产,而改去生产差不多大小的盗版盖伦船了,但却并不能说这船就一无是处了,好歹也有十几门火炮呢,加上火箭喷筒等物,满员的话足足需要六七十人,乃是原本大明朝海防体系中仅次于福船的中型战舰类比于护卫航母的驱逐舰拿出去卖的话起码也能卖上个十几万两银子的。
郑芝鹏被锦衣右卫门搀扶着,走到原本属于刘志的船长室,见桌上还有半瓶白兰地,连忙打开直接对嘴灌了一大口,这才点上了雪茄,先问郑芝燕道:“咱们的义从伤亡多少。”
“我们就一直躲在山上放抢来着,下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毫无战心了,只有一个弟兄倒霉,伤了右腿。”
郑芝鹏满意的点点头,又问跟上来的阎应元道:“乡勇们呢?”
“大概折了三四百吧,数哈没具体算,我们乡一共折了二十六人。”
郑芝鹏叹气地瞅了眼外头,淡红色的小溪缓缓流向大海,道:“大江东去,全是流不尽的英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