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至理进到梨园之时,好戏已经开场,空空如也的观众席上,只有倪嗣冲,副官和随行的两名卫士,倪嗣冲正翘着二郎腿,津津有味地观赏台上表演。
锣鼓喧嚣,宋至理听上去格外刺耳。
幸存下来的戏剧演员战战兢兢地表演,这些演员待在梨园中才幸免于难。劫后余生的他们亲眼目睹了这次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嗓音中饱含恐惧,以至于戏剧调子断断续续,不成体统,这要是在平时定会被观众叱骂下台。
倪嗣冲不以为意,笑道:“安乐县的地方戏剧,果然别出心裁,独具风味!”
这货的心思完全戏剧上!
如此难听的戏竟然被他这么夸赞。
宋至理心中五味杂陈,他推断倪嗣冲患有精神上的问题,本想以此来开导倪嗣冲,博得好感。没想到倪嗣冲所谓的怪异状况,竟然是贴身带着替身,想来刘知县所说的倪嗣冲独处时精神分裂,是二人暗中交谈所致。
更何况,这一系列出人意料的安排,玩弄革命党于股掌之间,倪嗣冲怎么会是个患有失心疯的病人?
宋至理不是医生,但是他不傻,至少说明倪嗣冲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精神问题。那他企图替倪嗣冲缓解精神问题的打算,直接泡汤。
可惜了!
抱不上这个未来皖系军阀大佬的大腿当真遗憾!
“倪大人!恕下官直言,这帮演员之中,说不定也有刺客,大人还是速速回府,才更安全!”
倪嗣冲正在兴头上,愉悦道:“无妨!副官方才已经将这些人从头到脚地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枪支,就算有刺客,他也无法行刺。”
倪嗣冲这才发现全程参与此次活动的宋知县就站在身后,他忽然想起什么事情,问道:“本官有一事不明,之前宋知县当真发现有人带枪,才会提前开枪示警?”
宋至理一惊,倪嗣冲老狐狸,似乎察觉到了,倘若被他发现自己有心放走刺客,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打哈哈道:“嗨!当时下官心系倪大人安危,看错了也说不定!还请倪大人恕罪。”
倪嗣冲豆大的眼珠渐转犀利,鹰一样直勾勾地凝视着宋至理。
宋至理眉间虚汗直冒,这个倪嗣冲咋跟狗似的,鼻子也太灵敏了:“下官当时……”
“哈哈哈,宋知县莫慌,不管怎样,你那一枪是帮了我倪某人,要不然那些刺客真的要把我这个替身当做真人杀掉。”
倪嗣冲变脸极快,宋至理完全琢磨不透他的想法,暗中抹了把汗。
倪嗣冲说的没错,倘若自己没有自作主张开那一枪,革命党刺客还真是有可能误打误撞地将倪嗣冲除掉。
不过,宋至理并不后悔,无论倪嗣冲的死活都与他无关系,刺客那一枪却关系到在场民众的死活,他是个县令,自然有责任保护治下民众的安危,阻止刺客那一枪是必然的。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倪大人他斗不过,马屁该拍还得拍:“只要倪大人安然无恙,一切都是值得的。”
“宋知县客套了,你不是刘知县,这套阴奉阳违的把戏,你玩的没他顺手。说实话,你方才表现,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临阵不乱,进退有据,虽是旧时代出身的县官,能力眼界不输人,如果时间来得及,本官还真想将你收入麾下。”倪嗣冲拍了拍宋至理的肩膀。
宋至理嗤之以鼻,他明白倪嗣冲这一番言语发自肺腑,只不过自己长期盘踞安乐城,根底模糊,倪嗣冲担心自己与淮上军有染,思虑再三,这才将自己纳入麾下的想法扔掉。
“承蒙倪大人抬爱,下官感激不尽。”
倪嗣冲不知所谓地凝视宋知县半晌,似乎在犹豫,良久道:“本官给你透露一个消息,可是事关你的切身利益……”
事关宋至理的切身利益,倪嗣冲立地成佛了?怎么会替他这个不想关的人考虑?
“上面有心给县级官吏来一次大筛查,像你这种旧时代出身的官吏可要早做准备啊!”
这显然是个上层的重大消息,一般没有发文通知都属于秘密,没有点关系,像他这个级别的官吏还真是无法得知。
倪嗣冲有意给自己一个大人情,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宋知县可有打算?”
“时代变迁,倘若下官能力不够,自然甘愿退位让贤。”
“我看,宋知县能力过人,要是仅仅因为出身就被刷掉,这可是安乐县的损失!本官惜才……”
倪嗣冲甩开话头,直入主题:“明说了吧,宋知县,此次梨园事发,死伤众多,想隐瞒是不可能的,所以还望宋知县多多帮忙!”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怪不得倪嗣冲会一反常态,竟有拉拢自己的意思,这是要让自己替他擦梨园这一摊烂泥。
“我只需宋知县以知县的名义发布告示,就说反贼暴乱,杀死众多平民,我倪嗣冲率兵平乱,保住了安乐县城。你看可否?”
倪嗣冲放任属下大肆屠戮,造成此等恶性后果,鉴于他以往的所作所为,这个屎盆子怎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