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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天。
马可被门铃声叫醒。他腾的坐起来,以为自己睡过头了。他看了看表,七点半,离碰头的时间还早。他坐起身,回了回神。门铃又在催他。他穿上衣服,摇摇晃晃走到门前,从猫眼里看出去。门口站着的是熊亮海。
他打开门,把大海放进来。“我说的是九点。”马可说。
大海走进来,到窗边,坐在椅子里低头不语。
马可关上门,进来坐在大海旁边的椅子上。
“什么事?”
大海坐直了身子:“关于保罗所说的事情,我想澄清一下。”
马可想起来了,是关于屠杀什么的,说的挺吓人的。
“这个事件我不知道保罗是怎么知道的。”大海说,“它还在保密期内,是绝密。请你相信我,如果我真像他所说,我也不会坐在这里,而是坐在牢里。这是绝密,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我不想老板对我有什么怀疑。”
“好,你说。”
大海不停的搓手。马可还从未见过大海这么局促过。
“那是一次越境任务。我们把敌人困在了山里。包围圈越来越小,他们插翅难逃。我们猜测他们已经断粮,但是需要侦查清楚他们还能撑多久。我的任务很简单,确定他们的位置,了解敌情,人数、装备、寄养。然后再联系指挥员,有针对性的收缩包围圈。
“第二天下午,我找到了他们,他们当时在吃东西。我很惊讶,他们不敢用枪支打猎,那会暴露自己的位置。那他们在吃什么?我很好奇,而且确认他们的体力消耗水平也是我的任务。我等他们睡熟,避开夜哨的视野,潜到火堆旁,看他们烤的是什么——”
大海没在说下去,他咽了唾沫,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地面。然后他把那几个字吐了出来:
“他们吃的是人。”
马可感觉背后一阵发凉,浑身起鸡皮疙瘩。
过了不知多久,大海才说。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当时我很冷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那静静的等着。先是那个夜哨,他走过来,我就趴在他脚下两米以内的草丛里。我趁他方便的时候接近他,隔断了他的喉咙。然后,趁其他人仍在睡梦中的时候,一个一个的,抹过去。他们都是职业军人,有两个觉察到了,突然醒来,然后我一刀一个。”
大海挥舞着手臂,好像真有把刀在他手里。他脑门上渗出了汗珠。
“事后我在那坐到天亮。然后我伪造了现场它看起来像是经历过激烈的战斗。我联系了指挥员,说我暴露了,只能如此。但那些伤口不会撒谎。最后还是上级力保,否则我现在应该在监狱里。”
马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站起身,给大海倒了杯水。
“这事我从没跟别人说过。”
马可点点头。
“我没想到,说出来感觉好多了。”大海一口气把一杯水全都喝干了。
“保罗说我是怪物、屠夫,我……”
马可扬起手叫大海不要再说下去。
“我不管别人给你贴什么标签。”马可说,“在我看来,没错,你那么做确实是在泄愤,但你不是怪物,怪物会因为那些人的邪恶行径愤怒么?你更不是屠夫,屠夫对于尸肉没有感觉,但你不同,你不冷血。你也许不适合当一个特种兵,但作为你朋友、兄弟,有你这样的人在身边我觉得很踏实。”
“真的?”
马可点点头:“我最近时常在想人的职业、性格、思想,怎么样把这些归类。我想要知道他们的过去,他们心中的秘密。为什么我会这样?知道这些会怎么样?我能判断出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吗?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会对别人进行理性的归因么?比如保罗吧,他曾用各种方法调查我的过去,目的很简单,他想知道我过去做过什么,以此来判断我未来会怎么做。但我们的时间精力有限,所以我们的判断经常是懒惰的,缺乏理性的,不像保罗那么严谨的。
“我昨天突然想起,自己在某一天曾经粗暴的把人和人的关系分成三类。交易、恩德、情义。我想起我非常讨厌恩德。因为‘恩德代表过去’,我失忆了,有很多过去想不起来。也许彼时我有很多恩怨情仇,但如果我记得他们,我想我会活的很累。
“‘交易代表现在’,那让我很充实。说不上喜欢不喜欢,那是我应当必须有的。大海。我们现下在做的事情,证明了我们的存在,明确了我们是谁。
“还有情义。我理解‘情义代表未来’,代表美好的憧憬,是最让人向往的人际关系。我失忆了,就在一个多月前,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时我感觉非常的孤独。但是现在有了你们。能跟你们一起共事,我又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感觉到了世界的真实。大海。我们是朋友、是同事、是兄弟。我们不用互相贴标签,我们会渐渐互相了解。我说的是真正的那种了解人向往的那种。”
马可说完了。大海似懂非懂,犹豫着该不该鼓掌。“我总觉得,”大海说,“你的年龄应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