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尘是被压醒的。
彼时东方破晓,晨曦自窗棂斜射进房间,暖洋洋的洒落一地金辉。
他沉默地看了看胸前那个毛茸茸的脑袋,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继续闭上眼歇息。
墨允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八爪鱼似的缠着,生怕他跑了一样。
叶无尘想,养孩子实在太难了。
他的手搭上墨允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帮他顺着头发,合上眼眸,漫不经心地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墨允在他的安抚下迷茫的睁开眼,眼中尚有水汽迷离,他眯着双黑溜溜的眸子,懵懂的往身下看去。
他是不是压着一个人?
墨允眨眨眼,小心翼翼的抬头,不知是吓的还是羞的,头脑瞬间清醒,甚至还想往旁边躲。
他半个身子都压在叶无尘身上,仅隔着两层单薄的布料,能感受到那人温热的体温,甚至能听到皮肉底下心脏的跳动。
原本揪住叶无尘里衣的手下意识松开,又不知往哪儿放,最后只能红着一张脸,轻而缓地搭在他腰间,不由自主地稍稍揽住。
叶无尘往旁边躲了躲,轻叹:“别闹,痒。”
墨允呼吸一滞,几乎是立刻滚到床的角落,蜷着身子捂住脸,觉得自己可以原地去世。
“嗯?”
叶无尘被他突然的举动惊着了,他直起身子,随便撩了几下散乱的发丝,莫名其妙地戳着墨允的背:“你怎么了?”
难道又是被自己的样子丑到了?
叶无尘想着,便在半空中凝出一面水镜,一边端详着自己的模样,一边将那孩子翻过来。
镜子里头的人面容妖治,双眸自然含情,雪肤凝脂,唇红齿白——当真是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但经过墨允对他容貌的质疑,叶无尘竟觉得这张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起来,甚至认为这张脸确实有一点点无法入目。
他看着那水镜呆了片刻,第一次觉得,这男生女相的面孔似乎真的有点难看。
墨允始终捂着脸,心里头羞燥不已,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叶无尘见他这模样,还以为是被自己的容貌吓得不轻,于是点点他的手背,道:“三天后就要出发去断骨边境了,你好好收拾一下。”
他说完就翻身下床,扯了根发带将头发松松散散的扎了个马尾,又在世外桃源挑了件月白长衫披上,再一回头,却发现那孩子坐在床上不住地擦着鼻血。
……鼻血?!
他长得再吓人,也不至于把人给吓出血吧!
叶无尘连忙凑到床边,抓着他的手腕把脉,得知是气血上涌造成的情况,便给他塞了枚降火祛毒的丹药。
墨允止了血,一双水汽迷蒙的眸子无助地盯着床上的点点血污,手忙脚乱的想要擦掉,却无济于事。
天知道他想了些什么,才能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师尊,怎、怎么办?”墨允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抬头,自顾自的盯着染血的床单。
“丢了便是,再换一张。”叶无尘说着就要掀开床单,然而墨允却会错了意,他赶忙握住叶无尘的手腕:“师尊是嫌我脏吗?”
“不啊,我只是懒得洗。”自从穿越过来从没洗过衣物的叶无尘如是道。
他的衣服向来是丢了一道净尘咒,完全不需要清洗,直接换上便可。
“那我洗。”总觉得叶无尘有点嫌弃自己的墨允慌慌张张的开口。
两人僵持着,最后,叶无尘认命的往床上丢了个净尘咒,揉了一把墨允的头,打算去后山灵泉泡一下。
床上的血渍因着净尘咒的原因倾刻消失,墨允在床上呆坐了片刻,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悉悉索索地穿好衣服,将床单扒下来,抱在怀里往门外走去。
他觉得还是要洗一下。
四季居在至清峰的顶上,大概在半山腰的位置有一道水帘瀑布,底下的水汇聚成一方幽潭,再分成千丝万缕的细小水流涌向山脚。
而灵泉则与这清冷的幽潭相隔甚远,一个在山之北,一个在山之南,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幽潭清澈见底,也活着些小鱼,云尘在里头吐着忽大忽小的泡泡,与那些小鱼追逐着。
墨允蹲在潭边,垂眸清洗手上没有任何污渍的床单,那上头施了净尘咒,本就是干干净净,但墨允总觉得自己的血滴在上头,若是不加清洗一番,倒是玷污了叶无尘。
就像方才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一样。
而叶无尘在他心中,仍然和前世那样,可远观却不可近身,可近身却不能遐想。
叶无尘如他的名字一般,纤尘不染,而墨允总是妄想在他身上染上自己的颜色。
妄想之后,便是亵渎神明的自责。
……
魔界的冬天很冷,就算没有落雪也是透彻到骨子里的寒冷。外头的楠竹裹着一层冰霜,随便一敲便会下来一块晶莹剔透的冰。
四季居内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