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诺近乎虔诚地把这个竹枕清洗干净, 磨平了刺,带着回屋里。
程遥遥的脸已经清洗干净了。赫然一道五六厘米的伤口斜划过右脸颊, 衬着剥壳荔枝般的肌肤,狰狞刺目。那竹刺粗糙, 她躺下的时候斜着划破了肌肤, 只差一点点就扎进眼睛。
可惜, 只差一点点。
暗地里, 发出两声痛惜的叹息。
她还是美。那一道疤痕于她只是白壁微瑕,因为那一点瑕, 反而叫她原本的高不可攀消散些许, 换作了楚楚动人。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程遥遥是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的。她脸上长出一颗痘都忍不得的, 更何况是这样一道伤疤。
程遥遥浑身发抖,嘴唇煞白, 韩茵一直握住她的手都无济于事。
知青点也没有药,唯一一瓶红药水包治百伤, 知青们磕了碰了破了皮都抹这个。程遥遥坚决不肯抹, 那红药水每天要经多少人的手, 也不知道会不会把伤口染色。
男知青深夜去砸门, 把村里唯一的赤脚大夫老林头请来。老林头背着自己的草药包上气不接下气地赶来,差点气死。
”还以为划成什么样了!就这么小一道口子, 叫我来干啥!“
沈晏闻言, 道:“那么说是不会留疤了?”
老林头端详了一下程遥遥, 灯下程遥遥哭得海棠着雨, 艳光逼人,可惜脸上一道伤疤格外刺目,啧啧道:“不留疤是不能了,她皮子这么白,多少会留点儿。”
程遥遥哇地就哭了,男知青们围着老林头急道:“那哪儿成!您赶紧给开点药!”
老林头一句话吓哭了程遥遥,自己也不好意思,赶紧给程遥遥开了点消毒生肌的草药,就自己回去了。
老林头就是个乡下赤脚医生,留下的草药都晒得黑漆漆的,看着也不怎么干净,其他人也不敢给程遥遥用。
沈晏道:“走,我去大队长家骑自行车,送遥遥进城去看医生。”
张晓枫劝道:“这个点你骑自行车进城太危险,还是等明天早上吧。”
大家又安慰了程遥遥一会儿,就各自回屋睡觉了。沈晏对程诺诺低声道:“你跟我出来。”
程诺诺有些欣喜地看着他:“阿晏,怎么了?”
“是不是你做的?”沈晏开口便是质问。
程诺诺睁大无辜的眼睛:“什么是我做的?”
沈晏怒道:“还装傻!遥遥的脸,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阿晏,你怎么会觉得是我?”程诺诺惊道,眼泪就一颗颗滚了下来,“就算我有私心,把食堂多出的窝头给了你,也不代表我就真的这么坏,坏到要害自己的亲姐姐!”
“你还有脸提这个!”沈晏一想起那两个窝头,就脸上发烫。他真的不缺那一口粮食,他以为程诺诺给他的窝头是自己掏腰包多做的。他怎么也想不到程诺诺会这么贪小便宜,居然贪污食堂的粮食给自己!他每天多吃的两个窝头,是占了一个小姑娘的口粮!
程诺诺哭得梨花带雨,道:“就算你认定是我做的好了。我今天一整天都跟你在一起,我……我去哪里找时间来害遥遥姐?”
“……”沈晏咳嗽了一声。今天程诺诺软言软语地缠他,他没忍住,便跟着她出去厮混了一番。从时间来看,程诺诺的确没有动手脚的可能。
程诺诺这一向肤色又白润许多,哭得梨花带雨,是沈晏最无法抗拒的模样。沈晏语气软了下来:“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程诺诺顺势就靠在了他怀里:“只要阿晏你不要再远着我,我受多少委屈都愿意。”
当天晚上,程遥遥在炕上翻了整整一夜都没能睡着。她浑身上下都剧痛难忍,胸口像有一团火烧着似的,韩茵和张晓枫轮流照看她,喂她喝了好些水,又拧了湿毛巾给她擦身,程遥遥浑身还是像炭火一样。
有碗沿凑到唇边,温热的液体灌入口中,程遥遥迫不及待大口大口的往下咽,却突然一阵恶心。那水甜腻得发苦,,让她原本就焦灼难耐的咽喉更加疼痛:“咳咳……”
程遥遥的声音微弱,韩茵急忙道:“遥遥,这是程诺诺特地给你熬的红糖水,你快多喝一点!”
程遥遥张口想说不喝,更多的糖水灌入喉咙,把程遥遥呛的咳嗽起来,糖水令她本就焦灼的喉咙越发难熬,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昏昏沉沉才睡着了。
第二天程遥遥就被送进了县城的医院。程遥遥这时候精神好了些,身上也不烫了。她的长发束在脑后,露出右脸上一道鲜红的伤痕。
要说这伤疤狰狞可怕,只因为它落在程遥遥的脸上,要是放在旁人脸上,这么小的一道伤口根本算不上伤,更别提特特跑进县城医院来看了。
戴着白口罩的中年女医生冷着张脸:“这么小的伤口,拿碘酒消毒就完了!这么多人排队等着瞧病呢,真是添乱!”
韩茵差点跟他吵起来,张晓枫忙拉着她,对医生道:“可是她昨天晚上体温很烫,像烧起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