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道:“气晕以后呢?不记得了?”
程遥遥努力回想了一下。那是小荷叶第一次发作,她碰到谢昭以后就晕倒了。醒来的时候谢昭把她抱到了风雨桥上,然后……程遥遥道:“然后我就醒了呀。”
谢昭唇角勾起一丝怪异弧度,要笑不笑似的:“是,然后你就醒了。”
此时已是深秋,山林上的树叶转为了枯黄或深红的颜色。只有这一片山坳因为泉水的关系,仍然郁郁葱葱。
谢昭问:“妹妹,吃不吃果子?”
程遥遥道:“我们不要回车上吗?他们还等着呢。”
谢昭看了眼那边:“不急。”
泉水旁的斜坡上长着一大丛地捻子,沾着露水。地捻子黄豆大小,形状像带刺的小蓝莓,有个小凹口。地捻子的花是粉色,没熟透的捻子是红紫色,熟透了则变成黑色。
程遥遥惊讶地道:“这个跟你给我摘的桃金娘不一样。”
“这是地捻子,桃金娘是山捻子。”谢昭解释,没一会儿就摘了一大捧,用泉水洗一洗递给程遥遥。
程遥遥拿起一颗丢进嘴里,一抿,浆果在舌尖炸开酸酸甜甜的奇妙滋味儿。地捻子的皮有点儿涩,香味儿却浓郁:“好吃!你真厉害,总能找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谢昭忍不住笑了下。程遥遥明明娇生惯养,什么都见识过,可一捧野果子就能叫她欢喜。
年轻男女相对而笑的剪影赏心悦目,车上等着的人却不是那么痛快了。乡下人进城都赶早,她们攒的鸡蛋得赶紧去供销社换成钱,再买她们需要的东西。这么一耽搁,哪里还买得着!
林王氏扶着扭着的老腰:“我早说了,这什么地主家狗崽子,就是养不熟的狼!开车开一半,下车腻歪去了,不要脸,这是搞流氓!”
林王氏骂骂咧咧半天,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她。林贵家的冷道:“您老人家少说两句吧!您不想进城,我还想进城呢!”
林王氏一扯脖子:“咋?他敢做我还不敢说了?!”
其他人也回过味来,纷纷道:“你不想坐车自己下车走去!别连累了我们!”
“就是,一向不是在家抱窝吗,出来害人。”
“多少年不进城了,怪不得不知道拖拉机颠簸呢,以前你们都走着去的吧。”乡下女人们抱起团来也厉害,七嘴八舌把林王氏说得脸色铁青。林王氏的两个儿媳妇儿,一个默不吭声,一个还咧着嘴笑。
程遥遥吃光了一捧捻子,在泉水里洗变成紫色的手指,忽然道:“她们在吵架,我去听听!”
“不许去。”谢昭抓住她,拿水仔细搓洗她的指尖。
程遥遥想去看看林婆子被群喷的场面,道:“她们在跟林婆子吵架呢。她可讨厌了。”
谢昭道:“我都听见了。她年老不自重,你也不该那样说她。”
“我?”程遥遥瞪起眼睛:“是她骂你,我帮你说话呢!”
谢昭捏捏她的手:“我知道妹妹是为我出头。可她儿子死了,你不该提这个。叫村里人听见,会说你不敬老。”
程遥遥盈盈的桃花眼眨了眨,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谢昭道:“你乖一点,要是今天我不在,你怎么办?凡事有我,下次不准再这样冲动。”
程遥遥忿忿地还要说话,谢昭刮了下她鼻子,淡淡补充:“要是奶奶知道你这样说话,会生气。”
“……不准去打小报告!”程遥遥彻底熄灭了跟林婆子掐架的心思。
两人舒服地待了一会儿,银桂婶子过来了,笑道:“昭哥儿,遥遥,咱们上车吧。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赶着进城呢。那林婆子老糊涂了,我们都说她了!”
谢昭只看着程遥遥。银桂婶子住在谢家隔壁,人一直不错,程遥遥决定给她这个面子,道:”我休息够了,咱们走吧。“
银桂婶子亲热地挽着程遥遥道:“城里姑娘就是识大体,大度!”
三人回到拖拉机旁,其他女人早就翘首以盼了,这会儿纷纷道:“这林婆子嘴也忒坏了!“
“就是。坐车哪有不磕磕碰碰的,你这么金贵,自己走着去啊!”
“谢三兄弟,你别理她。快开车去吧,咱们还赶着进城换东西呢!”
谢昭扶着程遥遥上车,等程遥遥坐好,淡淡看了一眼众人,绕去了驾驶座。车子轰隆隆发动起来,终于重新上路。
银桂婶子和金妮儿贴着程遥遥坐,众人都堆着笑跟程遥遥说话,怕程遥遥再跟林王氏吵架似的。程遥遥心里好笑,撇了林王氏一眼。她看来是吵输了架,弓着背不吭声。枯瘦的双腿紧紧夹着篮子,一双眼蝙蝠似的左看右看,好像谁都想抢她的鸡蛋似的。
一路平安无事,到了城里已经七八点,天色完全亮了,城里也热闹起来。众人在城门口就下了车,谢昭则开着拖拉机去化肥厂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