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事?我还在想着如何解决山上那个事呢。”
“凡事皆有轻重缓急,譬如说,剑灵的事不急,等上几日还不至于灰飞烟灭;眼下我家里乱得很,又不能亲自出面,你若是不来……”老神棍叹了口气。
吴沂顿知不妙,从怀里掏出一捧红灵石拱手道:“叔!小小心意,事成加倍!”
“我是那种贪财的人么?”老神棍嗤之以鼻地将红灵石揽进自己怀里,看的洛乾目瞪口呆。末了他又说:“那三里村的事情,你得帮忙。”
洛乾一想,这不是宁执在处理的事么?他不是说暂时没有其他修行者支援?
听到这个要帮的忙,吴沂就是叫苦不迭,“叔呀!那事跟我有啥关系?”
“你……”老神棍突然扭头看了看洛乾,“你说没关系?”
老神棍目光莫测,吴沂定定看着,最终耷拉起脑袋做出让步,“那就这么说定了。叔,你什么时候开始?”
“不着急,你先把事办完。”老神棍并拢两根手指缓缓划过守元剑上的刻字,“唉,人各有命啊!”蓦然想起,当年“江涟鸢”三个小字还是他亲手刻上去的。
对坐的二人不约而同回想起十几年前湖边推杯换盏的画面,有个怀抱女婴的高个青年安安静静坐在自己师父旁边。
他看到师父从老神棍手里接过刻有自己名字的灵剑时,心里是十分激动的,却因顾及襁褓中的女婴而又强行压住。
两个已经活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如今却感慨起这个后生——他们都知道,当初这个老成的青年已经不在人世。
当时襁褓中的女婴初长成,便遇上了自己的生死大劫。
老神棍看着沉默的吴沂,忽然笑着说了一句:“我就知道,那小孩福泽深厚。”
“什么小孩?”吴沂不解。
老神棍转过脸,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等候的年轻人身影竟几乎与十余年前的青年有几分重叠。
他柔声对洛乾说道:“夜深了,去偏屋里自己收拾下睡着吧。”
洛乾这时正站的肩膀疼,听到这话便活动活动起自己的关节,谢过屋主人之后就要离开。那老神棍又冒出一句:“我跟你爹再说说话。”
“前辈,这位可是天华宗的长老。”洛乾觉得可笑之至,“晚辈姓洛,出生于乡野,前辈可千万不要误会晚辈跟这位长 老的关系。”于是,又冷着一张脸钻进偏屋歇下。
老神棍一听他的话就觉得不对劲,重重叩了下桌子,“吴沂,你又在玩什么花样?”把正在吃茶的吴沂吓得一愣一愣的。
“我又没认他……”
“你咋不认呢?”老神棍尽量压低嗓音,心头升起的一股火把他气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这娃,当年我看出他的遇难之兆,一直不敢跟你说。果然,你们吴家就把洛蕙他们娘俩赶出去了!”
“这事,唉,我……你小点声。”吴沂越发觉得心虚,又猛吞下一口,舔着嘴唇跟他要酒。
老神棍一脸玉不成器地从桌底提上一壶酒,继续念叨起吴沂:“前几年我才偶然算出关于他的一段机缘:多逢大灾大难,化吉仍需一得一失!你能重新找到他,还是老天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所以就更不能认!”浊酒入愁肠,昔日侠肝义胆的英雄也被岁月催老。
“这娃吃了不少苦……”
“看得出。”吴沂回想起洛乾吃白米饭时竟然欣喜的差点忘记夹菜,“我一直在外头忙着,也没想到自己家里会产生这样的变故。只能庆幸他们母子俩在惨祸之前就离开了吴府。多年颠沛流离的苦头,全是因为我造下的罪孽。这时,我更不能认。你也说过,他的人生苦尽才能甘来。梅花香自苦寒来,古人诚不欺我。看他,是不是能经受严寒的那种!”
谁能想到,如今常常酒醉街头的老男人曾经是泉州百年望族的大少爷?谁又能想到,百年望族竟会在一夕之间惨遭灭门。
“那他知道么?”
吴沂笑了笑,“这孩子又不傻……”
却又彼此保持默契,从不说出口。
此时,屋外黑暗的世界里也许正在悄悄酝酿什么。草木纷纷摇落,寒意愈渐深刻。吵闹的花,喧嚣的虫,见识了规律的冷酷后一齐住嘴。
全都寂静下来,给早起的人们一片浓白的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