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是多年前就在这做活的不多几人之一,几年前,星海盐场发展如日中天时,山匠钱厉却把在这里做活多年的一些人免去,又换了一批新人,说是东家的意思。众人心里不满,却不敢说什么,随后的几年,陆陆续续走了一拨又一拨人,如今旧人已没有多少,胡老因为年纪大,钱厉才没有难为他。而新人来了之后,不明就里做活,每天累得不像人样,一个个像黑人一样。胡老为人低眉顺眼,也没说什么,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却是来一批走一批,都在嚷嚷钱厉把他们当畜生一样使唤。钱厉则用一句“东家少爷的意思,赶收成,我也没办法。”众人只得沉默,胡老常会在睡不着的时候独自叹息,回忆着以前虽不轻松但也不至于筋疲力尽还得干活的日子。
胡老叹气一声,不再胡思乱想,正准备圈火,却感觉到有人在身边坐了下来。胡老回头看去。发现不是圈火匠,而是刚才那群人里的一个公子。他就那么坐着,也不管这地界干不干净,只听他说道:“您是胡老吧?我听他们说您是在这做活最久的一个,这盐场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呢,你们拿的工钱是不是比以前多了不少啊?”
胡老看这人一身鲜亮装扮,却是这般作态,略感奇异,布满皱纹和划痕的手指指了指里面的房屋,说道:“唉,盐场赚多少银子,和我们这些烧盐圈火的何干,你还是去里面问山匠们吧!”
“诶?山匠才多少人,要卖出盐去,还不是得靠你们几百个?”胡老道:“小伙子,你是不知道,盐从我们这儿出没错,可出去多少盐,回来多少银子,这可就得好好琢磨喽,东家留下一大把,盐商扣一点,山匠再扣点,到我们这,可就没多少分量啦。”
那人拿起身边没点着的火圈把玩,说道:“哦,我听说都是按分成给你们的,看来不是啊。”
胡老说的兴起,又言语道:“以前是这样不假,但自从换人潮前几个月,好像说是上面人说供应不足,就把老人换了又换,尽是些青壮年小伙,他们没日没夜吊盐烧盐,唉,咱西北不比江南,连个像样的盐湖都没有,他们大户人家花钱又是动不动几百几千的,怪不得人家说‘富人一席饭,穷人十年粮’,说到底咱就是个小百姓,想那么多干嘛,有力气就干活,干了活有几贯钱,能吃几顿好饭,也就不错啦。”
年轻人低下头“哦”了一声。
没多久,里面的房中走出来那几个富人家,钱厉跟在身边絮絮叨叨,好像是在和他们谈价。胡老朝那伸了伸手道:“小伙子,你看那山匠,每次来人买盐,这家伙就把盐价往死里抬,然后说什么那些盐本来是要给盐商拿去卖的,直接从盐场收要加钱,忽悠那些不谙世事富家子弟做冤大头,那些钱哪,大都到了他的腰包喽。”
年轻人眯眼看着那两撮人说道:“不过这次,他的如意算盘好像打错了呢。”
前方,买盐的“冤大头”公子挑着眉毛:“从盐商那里买就已经价格不菲,你还要本少爷加钱?你当这是官盐啊?”钱厉笑眯眯道:“公子有所不知,这盐商也是要赚钱糊口的嘛,您直接到我这买,就如断了他们财路,总得给他们个交代不是?”公子哥说道:“钱老板呐,你们这每月产盐多少啊?”钱厉得意道:“少说也有千斤,毕竟供应着周边盐商货源嘛。”公子恍然大悟道:“哦,这么多啊,你这就这么点人,一个月能烧出那么多?”“嗨,这不是上面管家催的紧吗?您也知道富人家花钱无底,我星海又是最捞钱的地方,少了盐谁也活不下去的,我也只是奉命行事。公子管他们干嘛,还是谈谈买盐的事宜吧。”
只见那公子转头问向身边人:“哦?陈管家,你催过么?”
管家平静道:“回公子,老陈并没做过此事。”
那人转头说道:“哦?原来是这样?”
钱厉迷茫道:“这位是?”
“哦,他就是你说的‘上面的管家’。”
钱厉脑袋嗡一声,懵的说不出话来。
这位是陈管家?那他身边这位公子?....
从前都只是有人来查看一番,钱厉也都左右逢源应付那些呆瓜,却从没见过眼前两位。
赵行笃无视钱厉愣愣的神色,说道:“钱老板,记得你刚接到山匠活计的的时候,我见过你,那时你还是个勤恳的年轻人吧?这些年呢,安乐戏院的张婆捞了不少钱,现在估计已经在邢州官道上准备走了,我相信钱老板是没干过这些事的,对吧?”
钱老板立即一脸严肃,说道:“这是自然,我这些年,时刻都为赵家所想啊。”
赵行笃点了点头,看了看陈管家。陈管家立刻会意,以两人多年的默契,不用多说什么,一旁的钱厉却不知怎么回事。陈如忠走到一个圈火匠面前问道:“小兄弟,你们每天做工多久啊?”小伙子皮肤黝黑,身体瘦弱,他原本在偷听几人谈话,不知道那公子说了什么,姓钱的就一脸害怕,看得自己心里直爽,却没料到那个管家突然朝自己问话,战战兢兢看向钱厉。这细微的眼神转动被赵行笃不露声色地察觉。陈管家道:“只管说,不必害怕。”那黑脸青年闻言,低声道:“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