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恪动作微顿,随后醉醺醺道:“什么大梁?我哪知道?”
赵行笃看向赵言恪,后者双眼微闭,拿着酒壶的手臂胡乱舞动着。他轻笑一声:“没什么,乱说的。”
赵言恪拿起酒壶猛灌一口。
赵行笃没再追问,换了话题:“前两天,有人在街上看到几个衣着怪异的大汉,和月楼之后再也没出来。就是你在楼内喝酒的那天。”
赵言恪心底一惊,他竟然百密一疏,忘了街上的行人,他哈哈道:“肯定是江湖人士嘛,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人看见就没神秘感了。”
赵行笃道:“和月楼在邢州中心街角,周围安平道、安礼道,安和道三路都有大把路人,那几人不会凭空消失而无一人见。只有一个理由,”赵行笃转过头看着赵言恪,“他们死在了酒楼内。”
赵言恪心底一惊,暗道失策啊失策,那么多路人不管,却揪住店小二不放。这下要怎么圆场?“呵呵,想来是他们饮酒过度,醉死在酒桌上了吧?”
赵行笃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么当天夜里你去了哪里?”
赵言恪面不改色道:“在房内睡觉啊,还能去哪里?”
赵行笃本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不再言语。赵言恪虚惊一场,若是小笃还能说出他当夜房里的证据,那他可就真的百口莫辩了。赵言恪自信隐藏多年,按道理不会被人发现端倪。
赵言恪口一口将一壶酒喝完,闭目养神,赵行笃看着月色沉默不语。没多久,酒足饭饱的大少爷就在赵行笃身边睡着,传来轻微的呼噜声。赵行笃拿过空空的酒壶,转头盯着这个半月前突兀回家的浪荡子,又像是问,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今天的两处风波,你一定早就知道吧?你说要去看赵家产业,不过是找个理由让我这个当局者迷之人了解这一切吧?爷爷初见你之时,其怒表于形色,今夜大堂之中却又如此平静,想来该是你二人在祖堂说了些什么?可是你这么多年杳无音讯的苦衷?如今我不知道,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其实我多么希望这些事你能亲口告诉我。”
赵行笃低头轻声道:“十三年过去,你我都不是之前的样子了,当初你说长大要做个像爹一样洒血塞外的将士,我还笑你身体太弱,不能习武做将军,你便说我才气不够,做不成大官呢,如今再见,你已不再如当年一般弱不禁风,我却空读诗书,做了商人...唉,这些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我又究竟做了些什么呢?”
赵言恪渐渐没了呼噜声。
夜月当空,鱼影摇曳,月光照在二人脸上,显得有些苍白。
许久,赵行笃轻叹一声,拿着两只空酒壶轻声起身要离开,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喊声:“小笃。”
赵行笃脚步一顿,他之前猜测赵言恪只是装睡,所以才自言自语地将心中所想道出。只是见赵言恪之后也无反应,便以为他是真的醉了,没料到他只是装睡。
赵行笃没有回头,所以他看不到赵言恪的表情,看不到他朦胧的双眼,更看不到他内疚的心。
赵言恪轻声问道:“小笃,我的这些年,你和娘亲是不是过得很苦?”
赵行笃抬头道:“有什么苦的,赵家家产无数,许多别人追求多年都得不到的东西,我们只要动些钱财就有了。”他的身影始终背对身后人。
“那么你的名留青史呢?你的两手盛世呢?”
“那不过是幼时不知天高地厚的胡言乱语罢了。”
“你忘了开隆深秋军营里你和我说了什么吗?”
赵行笃内心一颤,眼神露出追忆。
开隆北伐深秋,赵安庐军中大帐内,两个只有十多岁的小孩,在其内玩乐。个子稍高一些的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叫嚷道:“贼人看剑!”一旁的另一个颇为秀气的小孩笑道:“你这个也叫剑?别说杀贼了,打人都不疼。”高个子说道:“嘿,等长大了,我就拿一把绝世名剑,专管江湖不平事,做个风流侠士,肯定有不少女子爱慕本少侠,哈哈。”
小孩不屑道:“就你这身子骨,还做少侠?吃得了练功的苦么?我看你最多做个无名小卒。”
高个子闻言一阵怅然,说道:“要不是爷爷要我整日读书,此时我定然江湖有名。”
小个子慢慢蹲下,双手拄着脑袋喃喃道:“为什么爷爷要你读书却从不让我进书房呢?唉!”
一旁的小孩耸耸肩膀:“读书有什么好的,还是做少侠快活。”
“以后我若能考取功名,定要让世间再无战乱之苦,无饱暖之忧。”
“小笃啊,若是以后我赵家了,你就可以读书了。”
“胡说什么呢?那我宁愿不读书。”小赵行笃眉头一皱。
“嘿,这有什么不好的,以后咱俩也不用吵架了,你去读书考取功名,我去做我的风流剑客,两全其美啊!”
...
多年前的玩笑,没想到就在那个时候变成了现实。
可惜他没能读书,身后之人的日子,过得也不会风流吧?
赵行笃不再回忆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