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深秋某日,剑南道的一个不知名的酒馆内,赵言恪正在饮酒歇息。
酒馆不算大,只有寥寥几张方桌,客人稀少,老板眯着眼睛在前台笨拙地拨弄着算盘记账,不断打着呵欠,剑南道上空偶尔飞过落单或者结群赶往南方放候鸟,鸟叫声划过天际这个深秋又平添几分萧瑟之意,老板不禁用手紧了紧身上的薄衣,喃喃一句:“又变天喽!”
此刻只有三张桌子上坐着客人,除了赵言恪一桌,另外两桌的客人,一个是赶往远处去购货的商贩,身穿薄棉,充满裂口的手拿着木筷,哼哧哼哧地把面前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扒进嘴里,看样子是刚刚在荒凉的蜀地赶了几天的路,风吹日晒颇为劳累。另一桌是一对年轻男女,二人貌似是兄妹,从二人身上穿的丝绸棉衣和佩戴的玉佩宝剑看,应该是一方富贾或者官家的儿女。此刻他们正正低声交谈着,在小店安静的氛围中二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大,男子正一脸得意地向妹妹诉说着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所见所闻,偷偷溜出来的妹妹正抱着小手,脸上一片敬佩地看着滔滔不绝的哥哥,哥哥诉说的江湖轶事,注定是自己一辈子也不会经历太多的稀罕事,自己好不容易瞒着父母离家游玩,一定要多走走多看看才是。
赵言恪只是粗略看了另外两桌的客人就不再,望着飞过的雁群出神。
酒已凉,人未觉。
去时秋风伴,入乡雪树随。
风雨卷高云,离人空垂泪。
黄叶落人家,愁怨锁深闺。
披星锦还时,愿君如初会。
天空一声雷响,落下硕大的雨点。老板见状连忙小跑出门,把堆在店门口的一些物什拿回店内。赵言恪望着说变就变的天色,眼神迷离。
自己离开大梁已有两年之久,但始终不敢回到记忆最深处的家乡,他害怕,害怕旧友不再,害怕物是人非,害怕亲人问责,害怕兄弟落泪。赵言恪眼神深邃,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回忆里,有尖嘴猴腮的大梁文臣,有身为人粗犷的大梁武将,有五大三粗的凶神恶煞,有无可奈何的军中佂夫,有杀人无形的内府谋士,有张狂的剑客,有隐忍的走狗...
“哎,跟你说了不行,走走走!你看,你都把我店里的地弄湿了!”
小二的喊声把赵言恪从回忆中拉回。
赵言恪转头望去,只见店内的空地上正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男孩身着简单,背上背着一把和他身形极不相称的长剑,他身后站着一个面露怯色的小女孩,女孩脸上挂着几点泥点黄土,小手仅仅拽着男孩的衣服,看向老板的眼中充满恐惧,嘴唇紧紧地抿着,不敢说话。
“老板,就让我俩在这避避雨吧?雨太大了,就一小会,等雨停了我们就走。”
老板皱着眉头,一副嫌弃之色,其实男孩穿的还算干净,只是他身后的小女孩衣着破烂,一看便知是个小乞丐。
“不行不行,你们在这我还怎么开门迎客?”老板用一只袖子捂起了口鼻,皱着眉头连连摆手。
吃面的商人看了一眼两个孩子,打定主意不再理会,虽说他不是恶人,但也不是那种乐善好施的大财主,这几年他的生意一直都不是很好,家中还有等着吃饭的十几口人,自己都无比艰难他哪还顾得上别人死活?所以他只是暗叹了一声世道不公,就移开视线,闭眼将面汤一口喝下。另一桌的女子见了,眼睛睁大,她从小丰衣足食,娇生惯养,从来不知民间疾苦,但见了两个孩子,心里不免有些恻隐。
女子伸出小手摆了摆男人的胳膊:“哥哥,你帮他们说句话吧!他们只是避避雨......”话还未说完,男子的指头点在她额头,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慢悠悠道:“傻妹妹,你知道什么,如今世道不太平,到处都是横行的山贼强盗,你哪里知道他们是真可怜还是骗人的?还是小心一点,闲事少惹上身为妙。”“可是,他们还只是两个孩子,怎么会...”女孩怜悯地看了两个孩子,想要再说什么,又被哥哥摆手打断:“你哥哥我见过的世面多了,像这种表面装可怜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在你背后砍你一刀,妹妹,江湖险恶啊!”女子毕竟是初次离家,听哥哥信誓旦旦的说法,也是有些害怕,闻言只是“哦”了一声,把身子离“见多识广”的哥哥更近一些,不再言语,眼神却还是偶尔瞄向那一对年幼的孩子。
男孩见说不动老板,便开口道:“那我们在你这买一碗面,你总可以让我们在这吃了吧?”老板捂着鼻子道:“买面?你有钱吗?”男孩忙猛猛点头:“有的有的。”说着双手就在身上摸索起来,忙了半天,才从身上摸出七八文钱,男孩把几文钱放在手上,得意洋洋道:“你看,这些钱够吗?”老板啧啧道:“这点钱只够买一碗的...”男孩大喜:“一碗就够了,老板快点上来!”
老板无可奈何,有钱不赚哪有道理?所以他小心翼翼接过那几文钱,瞄了脏兮兮的女孩一眼,不耐烦道:“等着!”,便立刻逃进内堂。
男孩转身笑着对小女孩道:“你看。我没骗你吧?我说了我有办法找地方躲雨的。”女孩双手还是仅仅拽着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