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的自己青丝散乱，面色通红，衣服上也沾了不少灰尘，和一个醉汉没什么两样。

真是糟透了。

赵言恪坐在河边，一条腿横放，一条腿立起搭着此刻没有多少力气的手臂，看着月亮出神。

恍惚中，圆月中似乎浮现出一个少年的笑容。

赵言恪艰难举起酒壶，对着月亮醉醺醺道：“文良！干杯！”说罢喝下一大口酒。随后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影子，久久不语。

半晌，赵言恪低声道：“真是个没用的家伙！连你的承诺都无法完成，你还有什么脸在这饮酒赏月？”赵言恪猛然扬起手臂，高喊一声，将还剩小半壶酒的酒壶奋力甩进护城河里，酒壶“咚”的一声落入水中，随着河水和酒水游向远方，照在上面的月光发出耀眼的光芒。

扔掉酒壶的赵言恪似一下子没了力气，仰头躺在冰凉的地上。

“什么忍辱负重？什么卧薪尝胆？都是谎言！都是谎言...”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变成低声细语，赵言恪闭上眼睛。用手臂盖住脸。

又一阵夜风吹过，一片云遮住了半个圆月，周围暗下来。

“你打算消沉到什么时候？”

听到声音，赵言恪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谁？谁在说话...”

阴影下，赵言恪发现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黑衣男子，正冷漠地俯视着自己。

赵言恪晃悠悠站起，脸庞慢慢凑近来人，才慢慢道：“嗯？是...是齐行朗？你...你怎么在这？”

赵言恪有些站不住，身体一个踉跄，手下意识扶住身旁人的右肩，却险些跌倒。

赵言恪感觉到有些异样，问道：“诶，你...你怎么...少了一只胳膊？”

男子没有答话。

天上的阴云慢慢散去，月光重现，照亮男子的脸庞。

男子剑眉星目，十分英俊，但脸上从鼻尖延伸到左脸的一道伤痕让他的脸有些恐怖，多了一丝沧桑之感。

赵言恪顿时酒醒七分。他用力向下抓紧，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实在之感。

男子的右边袖子轻飘飘的，右肩以下已经没有了臂膀。

赵言恪此刻已醉意全无，他盯着面前之人，脸色阴沉道：“怎么回事？你的右臂是怎么没的？”

男子平静道：“这已经不了。”

赵言恪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男子脸上闪过怒色：“我说了这不！”随之甩了甩衣袖挣脱赵言恪抓紧的手。

赵言恪面色痛苦。

男子平静道：“文良去世，可大梁那边不能无人，否则就辜负了他的心血。”

赵言恪道：“你要亲自去？”

男子没有回答问题，只是说道：“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好多人需要你主持大局。”说罢，男子转身离去。

赵言恪冲着男子背影叫了一声：“行朗！”

男子站住身形，背对赵言恪喃喃道：“还记得文良入境大梁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吗？”

赵言恪沉默点头。

“那么，再说给我听吧！”男子脸上浮现一丝淡然。

赵言恪沉默半晌，沉声答道：“好！”

男子嘴角翘起。

赵言恪转身背对齐行朗，面对月光。

“关外星河灿，西北起狼烟！”

男子走出十步。

“堂前落孤叶，英雄凭栏叹。”

男子已然走远。

“铁马南下日，儿郎莫扼腕。”-

背后之人应该看不清身影了吧？

赵言恪没有转身，只是忽然喊道：“行朗！”

男子脚步一顿。

赵言恪说道：“要把他带回来。”

身后传来男子的轻笑声：“不用你提醒我，我记得那孩子最喜欢吃面了吧？要让他吃个够啊！”

赵言恪眼闪精芒，抬头望向明月，仿佛又看到少年的笑容。

三年前，那个不过十六岁的少年笑容灿烂：“不要太想我哦，等着我回来！”

此时，月光照在两人间的空地上。

齐行朗黑发飘摇，空空的右衣袖随风飘荡。

赵言恪用尽浑身力气喊出十字。

“狼血染长空，壮士去不还！”

男人已然无影，赵言恪仰面躺到。

“娘的，说不还便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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