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还是春寒料峭时节,大地一片萧条景象,光秃秃的树上冒出点点嫩芽,空气中流动着湿润的气息。干涸的土地下面蕴藏着勃勃生机,它们在等待春天的召唤,一旦得到指令,将会不顾一切破土而出,挣脱所有束缚,全力展示旺盛地生命力。这股动力如静寂多年的火山,埋藏地下已久,只要掉进一个火星,就会瞬间爆发,熊熊燃烧的火焰可以毁灭整个寰球。
这是公元1628年初春的陕北,春天在这儿来得尤其晚些,放眼望去,黄土高坡仍是冬日景象——天色阴沉,寒风呼啸,大风吹过卷起漫天黄沙。家家户户关门闭户,人们龟缩在窑洞里,男女老少都坐在炕上,男人抽着旱烟,闷头不语;女人做着针线活,时不时训斥几句玩闹的孩童。炕下火炉里柴禾塞得满满地,火势正旺,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如果遇到以前收成好的时节,这时候是庄稼人最惬意的日子:一家人围坐一起,老婆孩子热炕头,饱享天伦之乐。可是自从去年发生旱情以来,就像一场瘟疫,很快席卷整个陕北。那些有几亩薄田的小户由于旱灾颗粒无收,沦为贫民;原本没有农田的佃户日子更苦了,纷纷遭到雇主解雇,完全失去生活来源,只好走上乞讨要饭的异乡路;少数富农日子稍好一些,但也要面对官府的各项苛捐杂税,官府并没有因为发生灾害减免税赋,相反变本加厉,一年更比一年收得高。如若有人抗税不缴,轻则严刑拷打,扔进大牢受尽折磨,重则株连九族,满门抄斩。
在这种情形下,公元1627年,陕北白水县佃农王二率领数百农户杀死知县张斗耀,掀开了波澜壮阔的明末农民起义篇章。
一天晌午,陕北米脂城外走来一个外地人,肩挎褡裢,书生打扮,但衣衫褴褛,满面尘灰,一副落魄模样。他边走边四处张望,步履踌躇,不知道该往何处去。这时,远远来了一群羊,赶羊的是个老汉,正唱着山歌:
“对坝坝的圪梁上那是一个谁,那就是俺要命的二妹妹,我站在圪梁上妹子你在沟,看中了哥哥你就摆摆手。”
“哎——羊勒肚子手巾哟,三道道蓝,咱们见了面面容易,哎呀拉话话的难。”?
“一个在那山勒上哟,一个在那沟,咱们拉不上那话话,哎呀招一招得手。”?
“瞭啦见那村村哟,瞭不见那人,我泪格蛋蛋抛在哎呀沙蒿蒿的林。”?
书生眼睛一亮:以前从未听过此等民歌,只在文史里曾过有关记载,说川陕自古民风彪悍,民间喜唱小曲,称为“信天游”,难道真到了川陕地界?
唱歌老汉越走越近,歌声越来越嘹亮,黄沙裹挟着他的身影,歌声从沙团里传出,像一把利刃撕开沙幕,冲向云端,扩散到十里之外。
书生紧走几步,走到老汉面前,双手抱拳作揖道:“请问老丈,这是哪里?”老汉哈哈一笑,答道:“看你模样像是外乡秀才,竟不知身在何处?这是延安府绥德州辖米脂县,喏,朝北直走不足两里就是县城,先生来探亲还是访友?”“小生前来访友,不慎迷失方向,多谢老丈指点!”书生再次弯腰作揖,转身向县城方向走去。老汉捋须含笑,连连摇头,心里想:绥德地界连续两年大旱,寸草不生,家里还有存粮的没几户了,这时候来走亲访友,只怕连饭都吃不上噢!
书生忍住腹中饥饿,走了两里路,终于远远望见城门,上面书写着“米脂”两个大字。走进县城天色渐晚,书生又饥又渴,眼冒金星,已经力不能支,再不喝水吃饭恐怕支撑不下去了。正好走到一家卖豆腐脑的小摊前,书生摸遍身上衣兜,只找出两个铜板,他全部递给老板,声音微弱地说道:“老板,请给我一碗豆腐脑,快,我要饿死了!”老板是个年轻村妇,头裹蓝布巾,身穿粗布棉袄,满面尘灰,却掩不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接过钱,瞟了书生一眼,用米脂方言大声回答:“一个铜板一碗,给你舀两碗噢!”书生端起粗瓷大碗,两三口便喝下去,又端起一碗,直接倒进喉咙里。他抹抹嘴,看着大锅里热气腾腾地豆腐脑,咂咂嘴,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央求道:“老板,能不能再给一碗,求求你,我太饿啦!”女老板同情地瞥了他几眼,说道:“唉,不是我不愿意多给你,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又遇上大灾,好多人都饿死咯!我如果不是家里还有些豆子磨了拿出来卖,恐怕一家老小早喝西北风了!”书生无奈,只得拿碗去舀那豆窖水喝,连喝三碗,才放下碗,恋恋不舍离去。
书生不是别人,正是从大周穿越而来的张易之。命中注定他要与弟弟和上官婉儿分离,独自一人到大明走一遭。
张易之脱离阴间后落到一处枯井里,好在井不深,他费了一番力气爬出枯井,发现自己站在黄土高坡上,远处是三三两两的窑洞,枯草丛生,十分荒凉。
张易之三人从阴曹地府离开时并没有携带任何财物,当时只想着早点回到人间,不曾向阎王索要半点银钱,所以身无分文,只穿了一袭长衫。站在废墟旁,张易之连打几个喷嚏,觉得身上发冷,才意识到自己身处初春季节。放眼望去,眼前一片茫然,怎么办?——张易之像初生婴孩,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