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之在李宅的日子起初过得风生水起,每日好茶好酒,除了教诲两小儿,就是赏花观月,倒也逍遥自在。
然而,好景不长,有两件事引起他的注意,促使他不得不施展才艺,应对眼前不利局面。
第一件事便是李宅众女眷对他的“钟爱”,她们的示爱方式各具风情,又别有一番风韵:李陈氏端庄含蓄,喜好风雅,故而在诗词书画方面屡屡向张易之请教,言辞里眉目传情、暗送秋波;两妾侍缺乏文化底蕴,但年轻貌美,喜欢描龙画凤,因此时常借故询问张易之如何妆扮方能得体,不免搔首弄姿、勾勾搭搭;丫鬟们青春靓丽,活泼好动,闲暇之余爱好踢毽跳绳,经常邀约张易之一同玩耍,爱慕之情溢于言表;厨娘们比不得其余姑娘,但亦不甘示弱,仗着村妇彪悍,有意无意中拿言语逗趣张易之,甚至动手动脚、摸这捏那。
张易之鹤立鸡群,饶是潘安在世,面对众女围攻也疲于应付,迫使他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一一化解。
对李陈氏,张易之十分轻松,琴棋书画信手拈来一二即可。大唐时中国文化已达到鼎盛,名人辈出,群星璀璨,张易之仅从书、画、棋三者入手,稍加显示,就让李陈氏惊叹不已了!在她眼里,张易之如同天之苍穹,辽阔无边,里面蕴涵着无穷无尽的内容。
对两妾侍,张易之也游刃有余。描眉刺绣本属女红,作为富家女是必修课,但李家并非名门,两妾侍乃平常家境出身,自幼没有受过此等教育,纯粹胡乱敷衍,把一张脸妆扮得形同鬼魅,刺绣也绣得乱七八糟。张易之按捺住内心的厌恶,强作欢颜,耐心教她俩如何才能妆扮得体,如何运用针线描摹。在他的指导下,两妾侍妆扮日渐出彩,显出本来靓丽面目,刺绣也开始像模像样。
对一群丫鬟,张易之心怀欢喜。他把她们视为小妹妹,每次接到邀约,都欣然前往,一块儿踢毽跳绳,欢声笑语,如同回到童年。她们对他的爱慕之心,张易之心知肚明,毕竟年少无邪嘛。
然而对几个厨娘,张易之却深感焦头烂额。他从未接触过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乡下人,她们邋里邋遢粗俗不堪,嘴里哼着小曲,粗手大脚,看他的眼神像一团火,让张易之又惊又怕。
张易之考虑良久,决定“以夷制夷”,用厨艺让这几个厨娘服气。因为长期伴随则天皇帝用膳,无论御膳的山珍海味,还是西域乃至波斯进贡的奇花异果,张易之都品尝过。他天资聪慧,对厨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不仅品尝,还时常到御厨那里讨教。久而久之,御膳里的菜谱张易之竟然能够倒背如流,好多秘而不宣的名贵菜肴都可以做出来,只不过在宫里没有机会尝试罢了。
如今为应付厨娘纠缠,张易之不得已,只好拿出几道御膳菜肴,亲自下厨操作。为避免引起怀疑,他间隔一段时间做一次,每次做一道新菜。御膳对原材料十分讲究,要求质量上乘、名贵、新鲜,而陕北之地贫瘠,又逢天灾,没有办法,张易之只得做那些最廉价的小菜。
民间有句谚语: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好多官宦以吃此菜为荣,标榜自己清白无私。大唐当时的宫里也流行此道菜蔬,因而张易之掌握了它的做法。不要小觑这道菜,百姓可做,宫廷可做,却有天壤之别:小葱遍地有,房前屋后只要有水有土壤的地方便可生长,但宫廷所需青葱必须取自南粤山区,唯有那里的青葱唯美可口,嚼之满口生香;豆腐亦有讲究,须用产自江南水乡的黄豆磨制,嫩白如玉,入口即化。豆腐好办,当日需要当日磨制,但小葱产地远隔洛阳万里,咋办呢?——倘若女皇钦点此菜,广东巡抚立即命乡农采摘,万里单骑直奔京城,沿途逢驿站换人换马,昼夜不停送至御膳房,只为一把青葱!
张易之如何来做这道小菜?要做出御膳那般滋味绝无可能,如果味道一般,怎能震慑厨娘?——张易之决定略施小计,他先到市野卖菜农妇那儿遍尝所卖青葱,把味道最好的种籽买下,回去种在花圃里待用;然后找到孙梅香,觅得最新鲜的黄豆,让她在做菜前磨制,磨好豆腐送到李宅,放入井水中冰镇。不仅如此,为保证菜品味美,张易之还特别购置一瓶小磨香麻油,系绥德有名的百年老号酿造,出锅时洒上几滴,香飘十里。
在张易之精心准备下,小葱拌豆腐这道再家常不过的小菜一端上餐桌便受到全家欢迎!尤其李陈氏与两妾侍系爱美之人,整日担忧油荤过重会长胖,影响体形,这道菜清爽可口,开胃提神,自然得到她们青睐。只是两小儿正在发育期,爱吃肉食,唯他俩不喜欢,于是张易之又开始琢磨下一道菜,让两孩童也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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