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00年暑夏的一天正午,浙江仁和(今杭州)闷热异常,阴云密布,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距离闻名遐迩的西湖不远处有一所古寺,名曰“净慈寺”,有诗为证:湿红映地、飞翠侵霄,与西湖西部飞来峰旁的灵隐寺并称南北两山之最。
净慈寺最早称为“慧日永明院”,是五代十国时期后周显德元年(公元954年)吴越王钱谬为永明禅师所建。永明(公元904-975年)本姓王,名延寿,字冲元,自幼信佛。永明禅师佛学造诣很高,著作甚丰,主持灵隐寺、六合塔修建,并创建净慈寺,成为净慈寺的开山祖师。
净慈寺因为大名鼎鼎的济公和尚在这里长期修行并最终圆寂而香火鼎盛,长年香客络绎不绝,故而在寺庙周围摆摊设点做小生意的人很多,其中包括替人测字看相的麻衣相士毛文龙。
毛文龙出身贫寒,家道中落,不喜文喜武,不仅没有学而优则仕,连一介秀才都没考上,被老父棒打出门,从此浪迹江湖。
毛文龙尽管肚子里有油荤无墨水,却生性豪爽,乐于结交三教九流,混得好人缘,也因此拜得几位名师,练就一身功夫,为他五年后武状元及第奠定良好基础。
由于到庙里上香祈福的香客一般清早出门,上完香祭拜菩萨后就走,顶多用完斋饭也要离去,所以下午便没什么人了。毛文龙依靠这些香客为生,随他们一道来净慈寺,然后又同他们一起离开。到那儿去呢?他以寒舍栖身,无妻无子,唯一的爱好只有习武,自然去拜师学艺。
毛文龙的师父并非著名拳师,亦非某门某派掌门,乃是一些混迹于江河湖海的小人物——狱卒、摊贩、脚夫、厨子等,均是不入流的小卒。
常言道:高手在民间,这话一点不假,毛文龙的几位师父名不经传却个个身怀绝技。比如狱卒,是一个身高八丈、体阔如牛的黑脸大汉,来自河北沧州。此人好似李逵再世,率真鲁莽,练就嵩山少林“铁布衫”硬气功,可抗击千钧重力。再说那摊贩,长得贼眉鼠眼,身形瘦小,是仁和本地人。此人没有武功,却自幼拜一道士为师,学得一手好暗器,尤其擅长梅花飞针,小小钢针扎到穴位,可令人立时殒命。脚夫来历不详,他的功夫在脚下,足以与神行太保戴宗相媲美,日行千里不在话下。腿法也炉火纯青,俗话说:南拳北腿打遍天下,他就是练得正宗北方腿法。最后说那厨子,圆头大脸,一身膘肉,活像一头肥猪。来自福建泉州,据说曾在莆田南少林出家为僧,专司伙房。此人力大无穷,可双手举百余斤铁铲炒菜,自创“一百零八式菜刀刀法”,使菜刀如戏耍,水泼不进、枪扎不入。
毛文龙偶然之间与四位师父结识,如获至宝,为获得真功夫倾尽全力,他把所有积蓄除了日常开支之外的银两全部用于孝敬他们:狱卒嗜好饮酒,他每日送上仁和最好的老酒一坛;摊贩喜食腌卤,他时常购买一大包随身携带,见到便奉上;脚夫爱喝茶,尽管西湖龙井价格昂贵,毛文龙也毫不吝啬,每月都会买最好的新茶送到他家;厨子在少林寺时便是酒肉和尚,在厨房不缺酒肉,此人大字不识却附弄风雅,痴迷于古玩收藏,毛文龙投其所好,四处找寻古物献给他以博取欢心。总之为了让他们传授武艺,毛文龙费尽心机。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下来,毛文龙武功一日千里,进展神速,除平常拳法外还练成铁布衫、梅花针、飞毛腿和菜刀功,但平时极少展示,可谓深藏不露。
毛文龙身为麻衣相士,在净慈寺一大堆算命先生里根本不起眼,找他问卦算命的寥寥无几,有时候甚至几天不开张,连吃饭的钱都没有,落得同行耻笑。毛文龙心胸宽广倒不以为然,自己不吃饭饿肚子可以,但不能耽误学艺,宁肯借钱也要给师父们赊酒买肉,这种举动感动了不少人,其中包括他未来的老丈人——宁老伯。
宁老伯居家在净慈寺附近,有良田数顷、佃户上百人,也算家境殷实。他的老伴早逝,膝下仅有一女,名彩莲,年方一十六,待字闺中。
宁老伯年事已高,身体赢弱,唯一让他放心不下便是女儿终身大事。他也托过几次媒婆,寻过几门亲事,可高不成低不就:对方若是达官显贵自然瞧不上她家,对方卑微贫寒他又嫌弃,还有希望纳妾的主动找上门,彩莲死活不同意,宁老伯也觉得面上无光,一口回绝了。
尽管彩莲尚年幼,但宁老伯已心急如焚,毕竟年龄不饶人,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爱女咋办?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种担忧愈发严重,搅得宁老伯身心疲惫。
就在宁老伯为女儿终生大事忧心的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又发生一件对他不利的事——有人想侵占他的田产和宅院!
事情缘由是这样的:宁老伯家离西湖和两所古刹不远,垂涎者众多,打他主意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一天两天,都想占为己有然后修建庭院,或作为私宅或用于经营茶舍。以前遇到这种人宁老伯因为事先给官府按时送钱,不会惧怕,一概拒绝,他们也知道其中利害关系,所以无人敢骚扰。然而最近几年,衙门官员更换频繁,宁老伯无暇顾及,最后干脆不再上贡。失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