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庆班自创办以来,收徒谨慎,历经四代传承,仅授徒十余人,其中大部分还是花旦,有专门的老师授课,班主只传授自己的儿子武旦功夫。因而此次开门收张易之为徒,前所未有,震动甘陕整个戏曲界,其它许多门派不请自来,纷纷登门贺喜,周府每日来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李富贵看到张易之很快将成为周少青高足,也喜不自禁,高兴之余拿出数十匹江南锦缎给周府及华庆班每个人量身订做一套新衣,此举不仅为讨好周少青,亦是为张易之进入华庆班有个好人缘奠定基础。
举行拜师仪式那天,周府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景象。全家老小穿着新衣,像过年一般,几十张大圆桌搁在宅院中,桌上摆满酒菜,丫鬟穿梭其间,还在不停上菜。西安人一年四季嗜好吃羊肉泡馍,周少青专门聘请了“天锡楼”的大厨亲自料理。在厨房里搁上两口大锅,事先用上等羊肉、羊骨通宵熬制,再配以花椒、大茴、草果、桂皮等调料,入锅内煮至酥烂,待汤汁浓稠时舀入碗里与馍一同食用。
客人们陆续到齐,坐在院里,微风吹拂,混合着桂花与羊肉的香味扑鼻而入,让人陶醉。西北人生性豪爽,喝酒从不用南方人常用的“八钱杯”,而是“二两杯”,也即是一杯酒有二两,必须一口喝完,否则要遭罚酒。大桌上酒坛已经打开,每个男宾面前放着一个斟满酒的酒杯,酒香浓郁,充溢整个大院。
良辰已到,大门外陡然响起一阵爆竹声,接着唢呐欢快地吹起来了,是张易之熟悉的米脂唢呐曲调。宅院内周少青笑容满面,同几位秦腔戏班班主一道走出客厅站在台阶上,双手抱拳,高声说道:“今日各位业界同仁给周某薄面,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周某不胜感激!周某已年过五旬,本不愿再开门收徒,然张秀才确实是可造之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因此周某才收其为关门弟子,此生不再授徒。”众宾客皆起身鼓掌以示庆贺。
在司仪主持下,张易之三拜九叩行拜师大礼,最后为师父端上一盏热茶,至此两人遂成师徒。按照长幼尊卑,宾主落座,酒宴正式开始。周少青带领张易之及华庆班各师傅、名角逐一给来宾敬酒,每桌一杯,一圈下来足有三十余杯。张易之为保护师父身体不受伤害,斟酒时有意只倒少许,饶是这样周少青也不胜酒力,
刚敬完酒便醉倒了。戏班其他人均是久经沙场的老江湖,或偷偷吐掉或把酒倒进袖里,没有真喝的,张易之倒是真喝,但他立即运用内功把酒精逼出体外,所以除了周少青都没醉。
张易之唤来两个丫鬟,搀扶师父进房间休息,自己又回到座位继续陪客人喝酒。同桌客人看他没事,不由面露惊诧之色,其中一个白面后生嘲讽道:“张秀才海量啊!莫非酒没进肚里?”张易之作揖回答:“兄弟过奖了!海量说不上,可以喝一些,不过兄台说错了,不信请看!”边说边斟满酒一口倒进嘴里,喉咙“咕咚”几声响流进肚中。“好酒量!”众人拊掌喝彩,白面后生脸上有些挂不住,提起桌上酒壶,给张易之斟满,又给自己也满上,大声嚷嚷道:“咱们西安人没孬种,来,我敬你!”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张易之不好推辞,也一口喝完,那人又斟满第二杯、第三杯,如此接连喝下三杯酒。三杯下肚,白面后生有点微醺,面色潮红,忽然抓起双筷,往头顶一举,口中喃喃自语:“该死的苍蝇,老在这儿飞,弄死你!”随即把筷子仍在桌上,众人定睛一看,一只死苍蝇粘在筷尖,无不骇然!“吴公子好身手!”满桌响起一片赞叹声,
张易之事后方知此人是东路秦腔即同州梆子长生班吴班主的独子,也是武旦出身,武功高强。
张易之见他卖弄武艺,有些不齿,碍于情面还是抱拳作揖,说道:“公子乃高人也!小生自愧不如!”白面后生好生得意,哈哈大笑起来。这时,悄然走来一位年轻男子,站在他身后,轻声说道:“古人云:鲁班门前岂能弄斧?是不是看我爹醉了就敢在咱家撒野啦?”众人循声望去,是周家大公子周云飞,除张易之外都认识他。
“是周公子来啦,抱歉,兄弟我失礼了!”白面后生起身忙给来人道歉。“没事没事,自家兄弟,大家难得欢聚,吃好喝好嘛!”年轻男子轻描淡写应答道,说完瞟了张易之一眼,眼神里有一丝怨气。张易之何等机敏,明白白面后生的举动失了周家面子,他若不讨回来日后恐怕难以立足。
张易之正襟危坐,不声不响等待时机。几分钟后,他抓起桌上一根牙签,突然起身,围着圆桌快速转了一圈,又回到座位坐下,放下手中牙签,像没发生任何事。众人大惑不解,不知道张易之在做什么,唯有那年轻男子飘然走到他面前,拿起牙签给大家观看。只见牙签上并排串着几只花脚蚊子,毛须还在动弹,显然刚被张易之捉住。
一根小小牙签可以捉住几只蚊子?——这个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西安大街小巷,成为饭后谈资,引发更多戏迷前往华庆班看戏的同时,也希望早点亲眼目睹张易之的卓绝武功,张易之未演先红,名声已响彻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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