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昌宗离开平壤府,临走前特意在城门附近溜达了一圈,看看守城驻军的防备状况,结果令人大失所望:大敌当前,后金铁蹄即将兵临城下,朝鲜军队却松弛懈怠,城楼上军士们或站或依,或坐或靠,既没有来回巡逻的小队,也没有固定的岗哨,而且级别较高的军官根本不见踪影,哪像要打仗的样子!后来若干年后张昌宗才明白,那时的朝鲜半岛就是这样,上至朝野下至边城,全国弥漫着悲观消极情绪,“主和派”占据上风,对“主战派”呈强压之势,迫使仁祖倾向投降,向后金委曲求全,致使整个朝鲜国民成为卖国求荣的阶下囚。
义州府距平壤较近,张昌宗不到半日便赶到了,但一个巨大的难题横亘在他面前——后金已经占领义州城,对进城人员盘查很严,尤其来自南部方向的外地人,因为他们担心朝鲜细作混进城去刺探军情。
张昌宗尽管身穿平民服饰,但长相俊美仪表不凡,十分引人注目,以他这样的外表加上高头大马,肯定会引起怀疑。站在城外踌躇半响后,张昌宗决定卖掉马匹,改头换面,尽量不被人注意。他走到附近一处集市,找到一家酒楼,假意说自己盘缠用完了打算用马匹换顿饭钱,酒楼老板一算计,觉得划算,就同意了。
张昌宗美美地吃饱喝足,快到城门时把外衣撕烂,抓起泥浆糊在脸上身上,银簪子和剩余铜板藏在腰带里,然后大摇大摆走进城楼。
果然一切顺利,守城士卒不仅没有多问,还踢他两脚,把他当乞丐了。张昌宗心中暗喜,可他从未来过义州府,虽然有地址,但如何去找,依然是一个巨大问号。
张昌宗连询问几个路人,对方看他破衣烂衫蓬头垢面,都掩面而逃,哪有人理睬?他只好在街上瞎转悠,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义州城内由于刚经历战火浩劫,到处残垣断壁,好些房屋还在冒着余烟,白天还好,有少许行人,到了晚上便犹如坟墓,四周一片死寂,只能偶尔听到几声狗吠和婴孩哭啼,瘆得人心里发慌。
义州城内与平壤大不相同,驻扎有大批后金军队,街上不时可以看见成群马队飞奔而过,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到了夜晚,马队渐渐稀少,但仍有巡逻队遍布大街小巷,气氛森严。
张昌宗走着走着,开始觉得腹中饥饿,然而家家关门闭户,到哪儿去买吃得呢?接连走了几条小巷后,终于看见一间敞开门面的房屋,屋檐下悬挂着两个灯笼,上面有一个大字分外醒目,张昌宗识不得朝鲜文字,猜测可能是店家,便大步走过去。
他没猜错,这正是一家酒肆,灯笼上就是“酒”字。店内仅一桌客人在吃饭喝酒,不时有一男一女两个伙计打扮的人送上酒菜,厅堂里热气腾腾烟雾萦绕,充满酒肉香味。
张昌宗刚要走进去,忽然想起自己满脸污浊,急忙在门口水池里把脸洗净,方才迈进酒肆。进去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伙后金军士在里面喧闹,已经醉得七倒八歪,个个满口胡言。这时,走来一个壮年男子,对他挥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张昌宗掏出几枚铜板,打着手势,意思是想买吃的东西,男子不耐烦再次摆手,同时朝那伙后金人努努嘴,眼神里满是恐惧。张昌宗明白他是害怕他们如果受到干扰会伤害无辜,但实在饿得不行,只好赔笑作揖,祈求男子卖给他。壮年男子叹口气,接过钱,转身往厨房走去。
正在此时,店内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张昌宗循声望去,只见那个端酒菜的年轻女子被两个后金醉汉拉住戏弄,已经衣衫不整,露出雪白的肌肤和肩膀。女子吓得边叫嚷边哭泣,壮年男子也随即跑出来,见此情形惶恐不安,几乎要跪下恳求。
张昌宗按奈不住心中怒火,几步走到他们面前,大喊一声:“住手!你们要干什么?”众人像被电击一般回头张望,其中一个小军官模样的后金人问道:“你不是朝鲜人?从中土来得?”“嗯,我是大明人!”张昌宗朗声应答。小军官一伸手,“啪”的一记耳光重重扇到他脸上,“大明人,大明有什么了不起!敢在这儿多管闲事,给老子滚蛋!”张昌宗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嘴边流出一股带着腥味的液体,他用手一摸:是血渍!旁边几个士卒早已抽刀在手,有一把匕首甚至已搁在脖子上!
张昌宗闭上眼睛,他不像兄长五郎武功高强,手无搏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千钧一发之际,一枚飞镖从天而降,那把匕首锒铛落地,张昌宗睁眼一看:酒肆门外冲进十几名后金女兵,为首的头戴白貂软帽,身穿白色裘皮袄,脚蹬白色麂子软靴,手执一条白色牛筋软鞭,全身上下一片纯白。
只听那女兵说了几句鞑靼话,其余女兵一拥而上把那伙醉汉团团围住,先夺下武器,然后把他们全部捆绑起来,又让壮年男子把女子带回里屋。张昌宗搞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站在那儿发怔。穿白衣的女兵走到他面前端详片刻,一挥手,立刻上来两个女兵,七手八脚把他也绑了,所有人随后离开酒肆。
张昌宗被这伙女兵带到一处官衙,单独关进一间小屋,看屋里陈设像大户人家下人住的地方。或许知道他饿了,很快有女兵送来一盆热粥、几个大馒头、一碟朝鲜泡菜,张昌宗